所有旅人的故事,都变成一个故事。
那些无人理解的感觉,在一个特定的瞬间会突然被理解。
我感到自己本身成了一个通道,一个导管,
那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埋藏在心里的故事,破土而出。
我携带着这些故事行走,心里充满简单的感激。
“每当人远行归来,总有许多故事可说。”始终如一的脚步叩问灵魂与大地六段不同的旅程诠释生命之极旅途必须足够遥远,你才能看得清地上的一切它的存在,是为了更新我们的目光当你决定探索,就要坚持把不可能变得可能
序
问题是,我们为何生来就带有这种疑问,是什么“存在”为我们的基因中投下了这样的种子。
这本书创作的过程中,这些问题渐渐凸显出来,又慢慢变得清晰。这不是这本书写作的动因,却是一个意外收获的惊喜。因为我发现,在我用文字试图跟对我发生巨大影响的文学作品(本书涉及的《西游记》、《魔戒》、《太空漫游》、《鲁滨逊漂流记》)沟通的时候,作家们全部的思想都指向一个方向——充满艰辛,但往往徒劳无功地寻找着一种最高存在。作为需索者的人,在探索的过程中最终求到了他们所要的一切,但唯独没有找到神。然而人本身却因这趟旅程而成为可以抵抗一切,永不崩毁的精神坐标。
神,从来都是一种面向未知的,全然积极的努力和抗争,而珍贵的希望,能给你带来半条生命。希望虽然渺茫,但总归是有的,对于找寻的人,他总可以找到。
序
到底存不存在一种最高主宰?
如果存在,他会是怎样的形态?
如果人接近他的热望并非出于冒犯,而是尊敬,那么,所有脉管一样存在于地球表面的道路,以及这六十亿颗心灵中,是否存有一条是通向他的?
这似乎是宗教早就解决了的问题。但是,当我年岁渐长,看过稍微多一点的书,走过比过去更远一些的路,才恍然明白,这个问题永远不会解决。这是个“元问题”,牢固而隐蔽地被栽种在人的心中,每一代人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它甚至可以看成社会思想演变的指标,用以衡量人类文明的程度。
问题是,我们为何生来就带有这种疑问,是什么“存在”为我们的基因中投下了这样的种子。
这本书创作的过程中,这些问题渐渐凸显出来,又慢慢变得清晰。这不是这本书写作的动因,却是一个意外收获的惊喜。因为我发现,在我用文字试图跟对我发生巨大影响的文学作品(本书涉及的《西游记》、《魔戒》、《太空漫游》、《鲁滨逊漂流记》)沟通的时候,作家们全部的思想都指向一个方向——充满艰辛,但往往徒劳无功地寻找着一种最高存在。作为需索者的人,在探索的过程中最终求到了他们所要的一切,但唯独没有找到神。然而人本身却因这趟旅程而成为可以抵抗一切,永不崩毁的精神坐标。
神,从来都是一种面向未知的,全然积极的努力和抗争,而珍贵的希望,能给你带来半条生命。希望虽然渺茫,但总归是有的,对于找寻的人,他总可以找到。
就像粒子存在,必然就有反粒子与之共存,希望是有,但往往伴随着绝望。人类每一次疆域和智慧的扩张,都伴随着旧世界的死亡,同时一起死去的还有人的胆怯、恐惧、忧郁、迷茫。因此,所有探索之路,都是迈向神的行为,元问题已迫使旅人走上一条超越自我的上升之路,除非死亡夺取你的生命,旅人的脚步从来都迈向永恒。
所以,以这样的眼光来看,玄奘西去取经之路,穿越干渴的沙漠和积雪不化的雪山时,他不必到达印度,真经在心底浮现,九九八十一难只是一个门槛,那是为了衡量一个旅人努力的程度,也是自我拷问,跟人性较量的程度;
所以,麦哲伦(我会在航海篇中提到他)凭着惊人的意志和沉默,把探险的船队驶向南纬40°以南的无人之境,果断和冷静,加上带有一点赌气性质的决心,最终发现了麦哲伦海峡。他是否为金主带回大量香料已经无所谓了;
因此,自我使命未实现的甘道夫,即便掉入地心还是能够重生,他必然重生,向光明可能存在的任何方向,以任何形式燃烧自己;正是同样一股力量,引领那个毫不起眼的哈比人带着精灵女皇预言的警告,在所有尊贵的种族都选择退出的时候,冒险用脚步给中土世界带来希望;人皇伊西铎可以走向死亡山谷,寻求幽灵的帮助,矮人金霹可以放弃嫌隙,跟精灵并肩作战;
所有旅行的终点,人类探索的终极疆域,在星辰的大海,深渊一样的太空,作为人的一切,将都被掏空,最终,宇宙里最为宝贵的东西救了他们的性命。所有知识的尽头,那个“元问题”有了最完美的化身,那个宇宙孤儿,神的使者,他是智慧、真理、勇气的化身,到了这个地方,连爱都没有一席之地了。
最高存在是什么?至少在目前看来,我有了令我心潮澎湃的解答。他不再是语意不明,边界模糊,只存在于文字中、对我们毫无意义的僵死的概念,他是面向一切积极事物的努力,是一切正面、上升的力量,是比这颗地球都要古老的一股精神的力量。我们既是疑问,也是答案,接近他的道路,并不是一条不存在的路。事实上,我们日日夜夜的生活,就是这样一条充满可能的道路啊!
最后,我在一次西藏的旅行中,在闭关修行的瑜伽士身上,得到同样的启发,敬畏之心上升到头顶。
行走和阅读因为这次写作,在我身上毫不违和地相容了,现在,我获得了重新看待自己的眼光。
我常以为,只有在尘土之中,才能掸去心灵的尘土,现在,它不再是我的真理。你需索的东西有多珍贵,你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在通向自我的道路上,一切尘土,都是必经之路。一切超脱,都在道路尽头。
温瑶
80后,现居北京
先后做过记者、编辑,后因嗜书成瘾,又爱玩耍,索性辞去公职
2013年出版《流经我们内心的风景》
负责主编微信公众号及微博“微杂志”,已有上百万读者
序
始·航海之路
执·西游之路
险·魔戒之路
遥·太空之路
苦·西藏之路
远·爱情之路
苦:西藏之路
【虽不是朝圣,但在这条路上行走,时日长了,自然单纯的心性会慢慢浮现出来。我们都需要尝一些宁静,以待来日焕然一新。】
很早就听说,被喻为地球脐带的北纬30度线是一条异常神秘的纬线。地球上诸多奇妙的景观犹如珍珠被串在绳子上,有规律地分散在这条线周围:
密西西比河、尼罗河、长江、幼发拉底河都在这个纬度入海;
最高的珠峰和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在这里齐齐亮相;
世界上诸多未解的自然及文明之谜跟这里有不解之缘;
沉没的亚特兰蒂斯,奇怪的百慕大三角,还有玛雅文明遗址,似乎在向人们传递一个神秘的信息。
不过,这条“脐带”真正让国人心潮澎湃的地方在于,它最美的风景都落在中国境内318国道5000多千米的公路上。离开中国,目睹每一个奇观都要越过万水千山,经历重重关卡。
在遥远的佛陀时代,这条线掠过的青藏高原,那个叫作冈仁波齐的神山就被看作是世界中心。在佛教徒心中,它有一个更为神圣的名字——须弥山。也许,古老的信仰道出了一部分事实,这原本就是一个充满悬念的世界,有时人们过分狂妄,才认为诸事皆有脉络分明的答案。
虽不是朝圣,但在这条路上行走,时日长了,自然单纯的心性会慢慢浮现出来。
1.一条充满意外的路
我们满怀憧憬地上路了。
没想到,刚出发没多久,同伴的身体就发出严重警告。他在海拔4000多米的色达高反得一塌糊涂,加上我们夜间蹲守在山顶拍片,他很快就病得连路都走不了了。原以为这些小毛小病不足为虑,谁知三天后他的鼻孔不明原因出血,一位有经验的老人家见状直叹气——这极有可能是肺部感染,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引发肺水肿,病情一旦恶化,想要立刻撤到平原地区就困难了,倘若救治不及时,丧命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当即决定折返成都。
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出师不利,心情转低,眼见大好风景却看不得,这次旅行很可能就这样惨淡结束;另外,经过这样的警报,再次进藏势必得鼓起极大的勇气。毕竟,没有谁愿意在经历风险之后,甘愿再次冒险。
司机到达时已是下午6点,没怎么打开过的行囊再次被搁置在后备箱,它被司机直直地立在那里,看上去像一个萎靡的感叹号。上车后,我们简单交代几句,没多说什么便疲惫地睡去了。
色达在颠簸中远去,心里期待一睁眼就能到成都。
忽然司机猛烈刹车,我睁开眼,分不清身处什么地方。天已经黑了,四下一个人没有,身上很冷,一条浑浊而湍急的河流沿着行车方向流向远方……
水往低处流,没错,越走海拔越低了。
下车看情况,我们的车爆胎了。修好还得一段时间。同伴的高反已经没那么强烈,他可以勉强说几句话,但还是不能进食,我们都很想喝水,但他连下地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恐怕喝多了没法解手,因此没喝。我知道这一路很难找到一个干净的卫生间,也就很少喝水。对付疲劳、饥渴的唯一办法是睡觉,只要闭上眼睛,哪怕半睡半醒,总觉得再长的路途也可以撑到最后。我一个人蹲坐在河边看河水往下流,腹部感到剧烈的难受,这才发现,这些天光顾着照顾病人,自己已经有五天没有睡踏实过,也没有解过一个大手,饭菜无味,也没完整地吃过一次。换句话说,我也有高反,只是自己未察觉。
“大概我跟西藏无缘吧。” 可是心里不甘心就这样还未深入就要离开。
一路上大概看我们心情低落,司机师傅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们各自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路,手机没了信号,接着没了电,依靠对藏族司机的信任,穿梭在山间茫茫黑夜里。
顺利的话到达成都需要17个小时,大部分时间在夜里,我坐在一辆车的后座,对着一位从没打过交道,语言不通的藏族司机的后脑勺。
摇下来一点车窗,呼吸点新鲜空气,心里沮丧透了,过去所有孤独的夜晚,都是自诩孤独。
有谁说过,孤独的心,必定是充盈的心。他是不是忘了说,这充盈是源自博学的见闻,还是深刻的爱?如今我在川西陌生而荒凉的夜里,无所依傍,恐慌蚀骨。试图念诵一段佛经的努力被证明是徒劳无功,掏出纸笔刚要写下偶尔出现在头脑中的字句,还未下笔,早已忘记。
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公路犹如穿行在大地健康强健的血管里,但空旷无际的自由现在让我觉得无法享受。我所有试图覆盖这大段空白时间的努力,最后都让我看到自己心灵的杂乱无章。除非再次想起那些爱过的人,否则看不到任何可以容身的庇护所。世间最摄人心魄的山川,用其累世积攒起来的巨大体量获得震慑人心的力量,但人心的空白比最庞大的山峰更加可怕,因为这恒久宁静的地方,是你让渡自己生命价值的地方。也因此,只要还可以想念,就什么都会原谅。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旅人经常容易对往昔后悔,也好像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藏人愿意用几年的时间磕着等身长头,匍匐在地,一路念着琐碎的话语,走入圣地。
有些事情,时间办不到,还有路途,时间滑过必然留下痕迹。可是这路啊,你须得一个人无依无靠,寂寞地去走,唯此它才会进入你的血肉,像一根骨头。
从色达出来,5个小时的车程全部都是土路。来时我们没能看清这段路况,现在仍然不能。天黑,紧接着下起暴雨,车子在泥里颠簸,四下没有一户人家,没有一盏路灯,有时候我们被颠得从车座上飞起来,藏族司机见状发出哈哈哈的爽快笑声。他一笑我们就放下心来,这证明他对路况熟悉,而且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