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所学到的一切都源于我的分析者,包括我对精神分析的了解。
拉康(Lacan,1976,p. 34)
在我看来,在很大程度上分析关乎的并非技术,而是分析家在分析过程中推动分析者所做那类工作。我的推测是,不同的分析家可能会用到很不一样的技术来推动差不多类似的工作。但是我和美国的不同精神分析团体的对话越多,我就越是确信如今在协会与研究所教授的那种技术不仅仅是未能推动我所说的分析工作,而且是在设置障碍。在我看来,当代的精神分析治疗方法已经丢失了弗洛伊德、拉康和其他先驱者们的诸多基本洞见,而且采纳了源自心理学,尤其是发展心理学的观点这些观点否认了精神分析的基本原则,如无意识、压抑、重复冲动等基本的原则。
因此我斗胆准备了一本技术入门书,旨在牢靠地保留那些基本原则的洞见。在这里我关注的是我所认为的基本技术(尽管这可能和很多临床工作者认为的并不一样),而不是对基本原则的冗长的理论上说明。出于这种考虑,这本书是写给那些毫不了解拉康以及大体上对精神分析所知甚少的读者。我希望这本入门书对初学者以及更老练的临床工作者来说都是有用的,虽然是出于不同的缘由。
应该在开头说清楚的是,本书列举的一些技术对我来说很有用我发现我能够获得我相信是精神分析家
x通过采用这些技术而试图获得的不过它们不太可能适用于其他人,或者说对他们来说不是那么有用。我们也得记住,一般来说,没有什么是对每一个人都行之有效的。然而,基于我十多年来对非常之多的临床工作者(临床心理学毕业生、社会工作者、精神病医生、心理学家以及精神分析家)的督导经历,我有理由相信,那些技术可以帮到很多实践者,常常能够在短短几个月内相当彻底地转变他们的实践方式。这就是我决定以这种形式呈现这些技术的原因。
这里提到的大多数技术都是用于和神经症患者而非精神病患者的工作。我不打算在这里讨论神经症和精神病的区别,因为我已经在其他地方做了很多了(Fink,1995,1997,2005b),但是在我看来处理精神病需要用到一种很不一样的技术,这个我会在第十章中简要描述。如我所言,如果压抑应该作为分析家处理神经症的指路明灯的话,那么在精神病中压抑的缺失暗示了我们需要用不同的方式处理精神病。但是,许多当代分析家似乎相信,我们这个时代的多数患者并未遭受神经症水平的问题带来的痛苦,我想主张说,大多数分析家不再能识别神经症水平的问题了,这恰好是因为压抑以及无意识不再是他们的指路明灯了(另一方面,拉康主张分析家必须听信dupes无意识,这是说他们必须跟随无意识,无论它指向何方,即使这意味着让自己被牵着鼻子走;见拉康[1973-1974,1973.12.13])。这让分析家混淆了神经症和精神病,构想出一种据说适用于所有患者的分析方法。(实际上,我们这个时代的主流的诊断似乎是在区分高功能个体和不是那么高功能的个体。)我相信,本书中提到的处理神经症的方法适用于如今多数临床工作者见到的绝大多数患者(当然,总有例外),而且读过我在第十章中提到的处理精神病的方法后,实践者也会慢慢同意我的这种观点。
开展精神分析的经验是如此复杂,以至于没人可以面面俱到,即使是终生笔耕不停。我选取的这些主题依据的是在我看来如今分析家和心理治疗师的基础培训中所忽略的东西。我不会做的是,比如说过多讨论情感与反转移(除了第七章以外),因为它们在其他文本中已经着墨够多了在我看来,是多到需要削减了。我也不会过多描述分析的后期以及最终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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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本书是一则介绍性文本。在这种意义上说,这本书绝不是一本单独的培训手册,那些内容应该由其他读物来补充可以在参考书目中找到。
我已试图在本书中尽可能地比较和对照我的方法和其他方法,但是我知道采用其他方法的专家们也许会发现我对这些方法所知甚少。正如Mitchell和Black(1995,p. 207)提到的,在当前很难找到哪个精神分析家能深入精通一种以上的方法(比如,克莱因学派、拉康派、自我心理学、自体心理学)。每个流派的文献都多不胜数,而且每种临床鉴别力都要训练得很出色,这对任何一个试图全部吸收的分析家都是很大的挑战。我几乎花了整整25年的时间来理解拉康偶尔很折磨人的法语,设法找到方法运用在实践中。直到现在我才开始领略更宽广的精神分析的风采,我想比较以及对照我自己的和其他人的方法的企图在很大程度上注定是有些滑稽的。
我在这里讨论的非拉康派的分析家,是那些其作品最易找到且有说服力的分析家,即使我压根不同意他们的观点(比如说,对于正常投射性认同等的观点)。既然我的目标不是巨细无遗地呈现其他方法,显然我不用充分展现这些分析家的观点: 我把他们的某些陈述从语境中提取出来,然后进行简化,而这不可避免地会导致细微差别的丧失。然而,我试着避免使用二手资料即对这些分析家的观点的评论因为我发现,正如在其他每一个领域几乎都是的那样,原创者的观点通常更易懂、更有说服力。当我把二手资料当成初始指南时,我惊讶于分析家在阅读以及翻译别人的作品时是多么的漫不经心,即便那部作品相对来说写得很直白;基本上我在别人的评论的基础上对分析家的理论观点得出的每一个初步结论,如果不完全丢弃的话,也得经过极大的修正才行!在开始这项计划之前我就已经意识到了,大多数论述拉康作品的英文评论都有严重的缺陷,我把这归因于他写作上的晦涩性,以及此种事实: 讲英语且精通法语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如今在我看来,其他一些因素肯定也在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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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在副标题中指出的那样,我并没有声称要在这里提供有某种权威性的拉康派方法;拉康著作颇丰且复杂难懂,以至于很难给他的那些迥异(尽管无疑是相互关联的)的方法提供辩护,而且就像有各种不同的拉康派一样,很可能也有种种拉康派方法。毕竟,像别人一样,拉康派分析家也倾向于在一生中的不同阶段改变他们的观点。考虑到在这里我意在提供一种关于技术的介绍性文本,所以我简化了拉康的很多构想;我不打算提供如解释(interpretion)和转移(tranference)这样的概念在他的早期作品到后期作品中的发展的历史观点,我只会稍加提及或者指涉一些更巧妙且复杂的构想,尤其是那些源自他1970年代作品的脚注中的。(同样的,为了让文本尽可能地易读,我一般会把对其他分析家的评论或批评放在诸多脚注中。)在这里我并不想遵守任何特殊的正统习俗,尤其是在需要调和情况时这指的是拉康在他后期著作中否定了自己的早期观点的情况。相反,我呈现的是他的那些在我看来最合理且最有用处的论技术的观点;而且我设法用一种或多或少是在实际的分析中所采用的顺序来呈现它们,至少一直到第六章我都是在这么做。
英语世界的人可能相信拉康派分析家是某种边缘群体,因为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以及英国,他们为数不多。然而,如今趋势可能正好相反: 看看过去几十年来在欧洲以及南美拉康派分析家在数量上的惊人增长,以及英语世界,尤其是在跟IPA沾边的传统培训机构中,新的精神分析家受训者在数量上同等程度的惊人下滑(见Kirsner,2000),事实上,如今可能有更多分析家采用拉康派,而不是其他流派的方法。当然这并不是在说,他们都站在同一条线上毕竟有许多不同的拉康派也不是说只有极少数才会同意我在这里说的绝大部分内容。
为了简化我在本书中对代词的使用,我采取了如下惯例: 在奇数章中分析家用她代指,分析者用他代指;在偶数章中反过来使用。那些没有现成的可查阅的英文版的法语作品,
xiii都是我自己翻译的;当有英文版可引用时,我还是会在很多情况下修改译文,而且经常是非常彻底地修改(对翻译的评论,可见Fink,2005a)。对crits(拉康著作集)的引用,参照的是英文版(2006年版),页面空白处给出的法语编注页码指向的文本。
我想在这里对他们单独说声感谢: 感谢Hélose Fink以及Luz Manríquez对我的鼓励以及在选择巴赫的《十二平均律曲集》中的《降A大调赋格曲》乐谱作为本书指英语版。的封面图;感谢Deborah Malmud,Micheal McGandy以及Kristen HoltBrowning在诺顿出版社的愉快共事;感谢Yael Baldwin对手稿早期版本的有帮助的意见,使得本书有了增补和改进。
布鲁斯·芬克
2006年于匹兹堡
布鲁斯·芬克
拉康派精神分析家及督导分析家,法国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博士。他曾在法国巴黎的弗洛伊德事业学派(雅克·拉康逝世前不久所创立的精神分析学派)受训七年,如今亦是其中一员。1993年到2013年任美国宾夕法尼亚匹兹堡杜肯大学教授,也是匹兹堡精神分析中心理事会成员。芬克博士已将拉康的多部作品翻译成英文,包括《著作集:首个英文完整版》《研讨班VI:欲望及其解释》《研讨班VIII:转移》《研讨班XX:再来一次》,他还出版了诸多拉康学派著作,包括《精神分析技术的基础》《拉康派精神分析临床导论》《弗洛伊德临床导论》《拉康式主体》、《拉康论爱》《句读拉康》《反理解》(2卷本)等。
张慧强
精神分析家,心理咨询师,精神分析行知学派编译组成员,长期致力于精神分析实践与文献翻译工作。
徐雅珺
精神分析家,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硕士,精神分析行知学派成员,艺术项目《一个人的社会》发起人之一,从事临床工作与精神分析和当代中国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