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是南朝宋刘义庆撰、刘孝标注的笔记小说,是中国南朝时期产生的一部主要记述魏晋人物言谈轶事的笔记小说集。全书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等三十六门,全书共一千多则,每则文字长短不一,有的数行,有的三言两语,反映了魏晋时期的名士风度。《世说新语》乃风流之宝典,名士之秀台。拿陈寅恪的话来说是清谈之全集,拿鲁迅的话来说是一部名士的教科书。毫无疑问,《世说新语》是研究魏晋六朝历史文化以及士人心态值得研读的一部珍贵文献,同时,也是当代文化人值得放在案头和枕边赏玩的一部怡情之作。
本书由朱奇志教授评注,结合前人各家注本之解说,出以己意,可谓《世说新语》各注本中博采众长之作,是《世说新语》研究中出类拔萃的经典之作。
《世说新语》乃风流之宝典,名士之秀台。尽管全书浩繁,凡三十六门,一千一百三十条,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风尚,俨然魏晋六朝的百科全书,但其意义视阈显然是名士风流。拿陈寅恪的话来说是清谈之全集(陈寅恪:《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拿鲁迅的话来说是一部名士的教科书(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毫无疑问,《世说新语》是研究魏晋六朝历史文化以及士人心态值得研读的一部珍贵文献,同时,也是当代文化人值得放在案头和枕边赏玩的一部怡情之作。试想,酒后茶余,乘兴翻检,看阮籍的青白二眼,看刘伶的纵酒裸裎,看兰亭的曲水流觞,看王子猷的兴尽而返。及至小鲜肉卫玠被粉丝的眼球看杀,嵇康与钟会关于何所闻与何所见的脱口秀,郝隆在七夕于烈日下光着肚皮晒书的行为艺术……其文化领悟与心性滋养胜过读端严方正的史书千倍万倍。
倘若剔除细枝末节的眼障,把它看成一部有别于其他一般著作的奇书,从根本上加以审视和考量,《世说新语》则主要呈现如下几个显著特征:
一、文本的原生态。
尽管《世说新语》的编纂者刘义庆及其门下文人巧费经营,以孔门四科开其端,以三十六门为类型框架,而每一类型又似乎以时间顺序为线索,但它毕竟是一堆文化碎片,过于散乱而无法从根本上进行意义衔接和归属。和其他整肃的史书相比,《世说新语》无疑呈现出随意散漫的原生态属性。这种原生态的存在状态虽然缺乏意义的清晰诉求,不能像大合唱那样呈现鲜明的主题,却在众声喧哗中包含巨大的张力和开放性。碎片与碎片之间的堆积、连接、冲撞会生发出无数信息,人们在对碎片的翻检中会领略到更真实、更多元的文化景观。
二、抒写的片段性。
拂开罗兰·巴尔特漂浮在写作上有关能指、所指的符号学理论,《世说新语》是真正意义上的片段写作。全书一千一百三十条,长短不一,彼此独立,看似散乱而又声息相通,如砂砾般在各自的角落里熠熠发光,组成一道松散而令人眼花缭乱的风景。《世说新语》的这种片段抒写,至少具有以下几个特点:其一是真实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决不装腔作势、拿腔拿调,作虚头巴脑的过渡文字;其二是随意如王子猷那般,乘兴而往,兴尽而返,写与不写,全由心作主;其三是凝练片段小语,不作奢华的铺陈,不作无谓的渲染,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其四是生动《世说新语》的生动是一种特殊的生动,不作说书人似的吆喝,外表典则冷峻,气韵全由读者把玩而出。
三、内涵的特异性。
翻开《世说新语》,满纸皆是奇异之气,只要不是过于愚钝,便会被它的超凡拔俗和标新立异所绝倒。倘要追溯原因,乃魏晋六朝时期的文化转型使然。魏晋六朝是学界公认的文化转型时期,而这一文化转型在东汉后期就已悄然兴起。东汉后期,汉王朝急剧没落,血腥的诸侯混战、丑陋的宦官与外戚专权的宫廷政治,严重地挫伤了文人的政治信仰。于是清议之风兴起,文人的兴趣由外在事功转向内在心智的操练,非汤武、薄孔丘,越名教而任自然成为时代风尚,演绎为巴赫金所说的文化的狂欢化。这种狂欢文化意味着精神的亢奋,表现出颠覆现存秩序、宣泄个人情绪的价值诉求。这种具有颠覆性的狂欢文化的主体维度的经典描述便是魏晋风度,正是魏晋风度构成了《世说新语》内涵的特异性,而这种特异性又主要从颠覆性中体现出来,具体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1.以主观内省、适己从心的玄学解构修身事功的两汉经学,从理论上颠覆了先秦以还的伦理价值体系。
2.以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激烈行为方式颠覆先秦以还的行为规范,使恃才傲物、任诞使气成为时代风尚。
3.以爱美尚奇的审美偏好颠覆先秦以还质朴厚重、中正平和的审美价值取向。
4.以对人物气质风神的赏誉颠覆先秦以还注重人物功业的品评,将价值取向由外在事功牵引到内在心性的自由。
5.以片段书写的边缘化、个人化叙事颠覆以帝王将相为主体的宏大叙事,在文人轶事的日常风景中获得一种随意性的真实。
《世说新语》恰恰真实地记载了魏晋名士在狂欢化语境下的种种奇异之举,成为名副其实的魏晋风度的形象演绎。
《世说新语》是名士的教科书,自问世以来便颇得文人雅士的赏爱。南朝梁刘孝标为其作注,引用古书四百余种,态度之虔诚可想而知。明代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中更是对其赞赏有加:读其语言,晋人面目气韵,恍惚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古今绝唱也。
对于《世说新语》,赏爱者有之,追捧模仿者更是层出不穷。唐代有毛方庆的《续世说新书》(已佚,宋代有王谠的《唐语林》、孔仲平的《续世说》,明代有李绍文的《明世说新语》,民国初有易宗夔的《新世说》等等。此外,根据《世说新语》改编的戏剧、小说亦不计其数。
的确,不读《世说新语》,不知魏晋六朝之文化景观;不读《世说新语》,没有资格奢谈名士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