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莫泊桑(1850-1893),21世纪后期法国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他有一种非凡的捕捉生活的本领,善于从平常人视而不见的琐碎生活中挖掘出生命和生活的本质意义与美学价值的内涵。
《羊脂球(无障碍阅读 新课标 新阅读)》:
他的偷偷摸摸的名声是人人皆知的,以至于某天晚上都尔内先生在州长的客厅里,使用同音异义的字眼把他这个用“鸟”字做姓的人作为戏谑的对象。都尔内先生是个写寓言和歌曲的作家,文笔辛辣而且细腻。那天晚上他看见女宾们都像要打瞌睡,就提议来做“鸟蹁跹”的游戏。有人从他的语气之间懂得他想说的原是“鸟骗钱”,这句话就此自动穿过州长的客厅飞到了市区的各处客厅里,使全省的人张大嘴巴整整笑了一个月。
此外,鸟先生是以种种性质的恶作剧,善意的或者恶意的笑谈而出名的。人们只要谈到他立即加上一句:“他是妙不可言的,这鸟。”他身材很矮,腆着一个气球样的大肚子,顶着一张夹在两撮灰白长髯中间的赭色脸。他的妻子,高大、强壮、沉着、大嗓门儿,而且主意又快又坚决。
在他俩身边坐着一个比较高贵的人——迦来·辣马东先生。他是个被人重视的人物,以棉业起家,产业是三家纺织厂,曾获得荣誉军团官长勋章,现在是本州参议会议员。在整个帝政时代,他始终是个善意反对派的领袖。根据他本人的说法,他是只用无刃的剑来作战的,先攻击对方,再附和几声,以便索取高价的报酬。
迦来·辣马东太太比她丈夫年轻得多,她和丈夫相反,显得很娇小玲珑,很漂亮。她身上裹着皮衣,用一种颓丧的眼光望着车子内部的凄惨景象。
他俩的身边是禹贝尔·卜来韦伯爵夫妇,他们出身于诺曼底的最古老又最高贵的一个世家。伯爵是个气派雍容的老绅士,他尽力修饰自己的服装,以加重他和亨利四世的天然相似之处。
根据他家庭里的一种光荣传说,亨利四世曾经使得卜来韦家一位夫人怀了孕,她的丈夫因此被封为伯爵,又做了本省的省长。
禹贝尔·卜来韦伯爵也和迦来·辣马东先生一样是本州:参议会议员,代表本州的奥尔雷阳党。他的太太是南特市;一个小船长的女儿,他俩结婚的历史始终被人认为是神秘的。不过伯爵夫人很大方,接待宾客的风度比谁都强,并;且被人认为和路易·菲利浦的一个儿子曾经有恋爱的经历,因此所有的贵族都好好地款待她,而她的客厅始终在当地拔得头筹,也是唯一保存着古老风气的地方,要进去是费事的。
卜来韦家的财产全是不动产,据说每年约莫有50万金法郎的收入。
这六个人是这辆车子的旅客,都是属于有固定收入、稳定而有社会地位的、信仰天主教和懂得教义的、有权有势的人。
由于巧合,车里某一边的长凳上坐的全是女客。
靠近伯爵夫人的位子上有两个嬷嬷,她们正捏着长串的念珠一面念着天父,一面祷告。其中一个是年老的,脸上满是麻子,仿佛她的脸上曾经中了排炮似的。
另一个很虚弱,有一个漂亮而带病态的脑袋瓜和一个显出肺病征兆的胸腔。
两个嬷嬷的对面,有一个男子和一个女人吸引着人们的视线。
男子很出名,是被人称为“民主朋友”的戈尔弩兑,不过好多被人敬重的人士却当他是祸根。20年以来,他在各处民主派的咖啡馆里用大杯啤酒浸着他那一大嘴的火红色长胡子。他父亲本是一个糖果店商人,遗留给他的那份财产是颇为丰厚的,他却带着他的弟兄们和朋友们挥霍干净,然后焦躁地等候共和政体使自己获得适当的地位。在9月4日,他也许由于上了一个恶作剧的当,自以为受到任命做了州长,不过到了他上任办公的时候,那些始终身居主人翁地位的机关公务员却拒绝承认他,终于逼得他只好退位。此外,他是个好好先生,毫无恶意而且肯替人效劳。这一次,他用一种谁也比不上的热心尽力布置了防御工事。他教人在平原上掘了好多窟窿,在近处的森林里砍倒了所有的小树,在所有的大道上布置了好多陷阱,到了敌人快要到的时候,他满意于自己的种种措施赶忙缩回市区里来。现在他想自己倘若到哈佛尔,可以做些比较有益的事情,因为在那些地方,新的防御工事必不可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