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是一位在军事领域占有重要地位和对中国革命做出独特贡献的重要人物。书中,作者生动、客观地刻画了粟裕从山村少年投身革命、井冈红旗转战万里,中原逐鹿捷报频传,率军过江转折历史,战略分歧无端受屈,总参岁月推陈出新的辉煌、曲折、痛苦的一生。作者从小在粟裕身边长大,因而将敬重、感恩、愤怒等情感都融于书稿。作者花费数年时间,走访粟裕当年战斗、工作过的地方,寻访当地的百姓和粟裕的战友,查阅大量的文献资料,用细腻的笔触、丰富的案例,栩栩如生地刻画粟裕勇猛善战、机智果敢的指挥艺术和军事谋略,描述了粟裕威震华夏、无坚不摧的赫赫战功,叙述了粟裕在新中国的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中做出的开拓性贡献以及受委屈后不斤斤计较、仍任劳任怨为党工作的伟大情操,表现了粟裕虚怀若谷、对党忠心耿耿的胸怀,由此,将粟裕的形象衬托得更加性格鲜明。
人格品德,光彩照人
迟浩田
敬爱的粟裕首长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三十三年了,但是,他的话语声音始终在我们耳边回响;他的身影相貌常常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令我们永远无法忘怀。
我是在解放战争初期,华中野战军和山东野战军合并为华东野战军后,才在粟裕首长领导和指挥下工作学习、训练作战的。记得在孟良崮战役中,激战整整三天,双方伤亡惨重,有纵队领导向粟裕首长提出,休整一下再打。首长坚决不同意:“我们困难,敌人更困难,现在是拼体力、拼意志的时候了,只有连续不断地加强进攻,才能在气势上、精神上压倒敌人,迅速歼灭敌人,取得最后胜利。”首长及时地调整了部署,加强了攻势,果然很快取得全胜,全歼了敌人的王牌军—整编第七十四师。令世界震惊!后来,又在同样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取得了豫东战役的伟大胜利。因此有人说:“粟裕打的是神仙仗。”所谓“神仙仗”,就是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打大胜仗,打大歼灭战。所谓“神仙仗”,就是战前预案准确无误;战中各种情况甚至意外都处理及时正确;战后撒离与清理战场均无任何失误。这是很难办到的,但在我们粟司令面前,再困难、再难打的仗,都能力握主动,稳操胜券!他无愧为一位了不起的军事家。作为他的部下,作为华东部队的一名普通指挥员,我也同样感到自豪和骄傲。
记得济南战役,中央军委一再告诫我们:要有打硬仗、打恶仗的充分准备;要充分吸取兄弟部队太原之战的教训,要有打成胶着、打一个月甚至更长的准备。我英雄的华东部队,在粟裕首长的指挥下,仅用了八天时间,就攻克了“固若金汤”济南城,解放了山东首府,活捉了国民党军的“一代名将”王耀武。作为一个山东农家子弟出身的革命军人,我感到非常高兴。更加难得的是,济南战役尚未结束,粟司令就向中央军委建议:举行淮海战役。
淮海战役,是我军战略决战中的三大战役之一。粟司令最初提出的淮海战役是取两淮占海州,进而攻克徐州。随着战局的发展,粟司令审时度势,及时调整部署,逐步扩大战役范围。
是的,我们的粟司令最会打仗。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上海战役中的一些往事。由于明确规定在市区作战,不许打炮,也不准使用炸药包。我军在向苏州河北岸进攻时,对岸高楼上多挺机枪的封锁下,我军伤亡很大而毫无进展。战士们情绪激动地说:“是资产阶级的大楼重要,还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生命重要?”我们的军长聂凤智把战士们的激动情绪报告给了粟裕首长,并请求对敌占大楼能开一炮,最多两炮。首长回答说:“半炮也不准打!要用智慧战胜敌人,想办法尽快把大楼拿下来,让它变成无产阶级的。”接着,粟司令采取了两项措施:一是在上海地下组织的帮助下,派小部队,深夜于长宁区一个垃圾码头偷渡到苏州河北岸,干扰敌人的部署;二是任命聂凤智为全权代表,在地下组织的协同下,与刘昌义谈判,接受了刘昌义的投降,并让刘昌义所部享受起义待遇。于是,大上海顺利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对于上海战役,周恩来总理说:“上海战役是毛主席亲自交给粟裕同志的任务,明确要求既要解放上海,又要保全上海。这好比瓷器店里抓老鼠,既要抓住老鼠,又不准损坏瓷器。谈何容易!然而,我们的粟裕同志,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硬是解放了上海,保全了上海,了不起啊!”老领导、老战友高锐说:“人无完人,金无赤足;我们的粟司令,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工作上追求完美,人生中追求完美,他是我们革命队伍中的完人!”
1958年,粟裕被免去总参谋长后,任国防部副部长、军事科学院副院长。
调职后的粟司令,不表白、不埋怨、不消沉,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忍辱负重,茹苦含辛,呕心沥血,压抑着巨大悲痛,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党的事业上了。
在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领导、战友、同事纷纷劝粟司令借此机会把冤案说清楚。粟司令说:“我决不利用党内政治风云的起伏来为自己说话。我坚信几十年的革命实践能够证明自己。”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德高望重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张闻天,多次十分感慨地说:“粟裕同志,人格品德,光彩照人!”
直到1979年秋,叶剑英元帅得到邓小平同志首肯后,告诉粟司令,可以为自己的冤案写一个申诉报告。于是粟裕首长于1979年10月9日,才第一次向党中央提出了自己冤案的申诉。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也由于阻力重重,我们的粟司令没能活着看到自己的平反结果,就含冤离去了。
好在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于1994年12月,以中央军委的名义,指出粟裕当时是遭到错误的批判。这一项符合党心、军心、民心的正义之举,令全国人民备受鼓舞,郭化若、彭德清、卢胜等老将军纷纷表示:“衷心感谢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有了一个明确的交待,我们与党中央的心贴得更紧了,保卫四化、建设四化的信心更足了!”时至今日,我们仍对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充满了感激之情!
作为跟随粟裕首长征战多年的老兵,作为在华东战场南征北战的指挥员,我对粟裕首长是爱戴和熟悉的。侗枫的《莽莽昆仑:粟裕大将征战轶事》一书立足于坚定地维护党中央、中央军委的权威,真诚地促进全党全军的团结,令我很高兴,故将这番话作为其前言。
侗枫,真名粟刚兵,1942年10月生,侗族。1967年7月,毕业于上海第二军医大学海军医学系。长期从事临床工作,是普外科主任医师、教授。主要作品有:长诗《奶奶》(1963年获上海之春优秀创作奖);散文《琴声中的将军》(1991年获建党70周年文学奖);长篇报告文学《粟裕大将军》(2000年获建国50周年少数民族文学奖);长篇纪实文学《虎啸血野—华东野战军征战录》;中篇小说《雏凤凌云》;电视剧《碧血浦江》、《健美女神》、《路》等。
上海市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上海市政协第九届、第十届委员。
现任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一师分会副会长,著有《上海地下党斗争风云录》等书;兼任上海市国防教育基金会副理事长。
围歼黄百韬
黄百韬是粟裕的老对手。这位当年北洋军阀的传令兵,虽非蒋介石的心腹嫡系,可目前却是蒋介石“期望至殷”的中将司令官。早在抗日战争中,他担任第三战区参谋长时,就多次参与制造同粟裕指挥的新四军部队的“摩擦”,而且参与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抗战胜利后,他充当蒋介石反共内战的急先锋,率部在苏中战役、孟良崮战役、豫东战役中,多次与粟裕指挥的华中野战军、华东野战军较量过,并且,在豫东战役中因“救援有功”而被蒋介石授予“青天白日勋章”,升任第七兵团司令官。淮海战役开始后,蒋介石把五个军交给他指挥,使第七兵团成为淮海战场上兵力最多的集团。虽然,在西撤的过程中被歼灭了一个军、两个师,但保持了四个军的建制,而且,战斗力很强。该兵团先后由驻守之军变为运动之军,再变为驻守之军,并拥有李弥兵团驻守碾庄圩时所修建的大量工事。黄百韬非常崇拜拿破仑的“团式集中法”,曾建议“集结各兵团于徐州周围”,并被蒋介石采纳。不料刚刚开始行动,他就被解放军以神速行动分割包围成几块。此时,他将“团式集中法”用在碾庄圩,把四个军10多万人,摆在以碾庄圩为中心、纵横10余公里的狭小区域内,企图作困兽之斗,同华野一决雌雄。不过,他毕竟是国民党军将领中头脑比较清醒者,预感此战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临战前在战地督察官面前坦率陈词。他说:“这次战事与以前的战役不同,是主力决战,关系存亡”,“国民党是斗不过共产党的”。“胜则举杯相庆,败则出死力相救,我们是办不到的”。后来的战局发展,果然被他言中。
围歼黄百韬的战斗从11月11日开始,头三天进展不顺,许多阵地经过反复争夺。在作战地图上,有些村庄上午插红旗,下午换蓝旗,晚上又插红旗。包围圈虽然日渐缩小,但华野部队伤亡也不小。国民党为此大吹大擂“碾庄圩大捷”,陈诚拍案高呼:“黄百韬真英雄也!”
从前沿阵地回来的参谋报告说;“黄百韬难打啊!100米宽的正面阵地就有20多挺机枪,子弹像泼豆子一样。我们的战士英勇顽强啊!一波又一波往前冲啊!”
粟裕立即到指挥所附近的野战医院,了解到伤亡数字明显地比各部队上报的数字大得多。他回到指挥所,拿起电话,首先与第四纵队司令员陶勇通话:“陶勇,你们那里伤亡情况怎么样?”
“部队情绪很高,请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作战任务!”陶勇答非所问地说。
“我问的是伤亡情况。”
陶勇报了个数字后,又接着说:“不严重。”
“骗鬼!”粟裕口气变得严肃认真了,“你给我如实报告!”
陶勇沉默了一会,声调沉重地说:“是的,我们这里伤亡是很严重。粟司令,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好再瞒你,眼下伤亡已经达到4300多人。”紧接着又坚定地说:“不过,请粟司令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作战任务!”
粟裕放下电话,陷入了静静的沉思。他认为,围歼黄百韬兵团是个大仗、硬仗、恶仗。黄百韬尚拥有四个整编军和一个半师,近五个军的兵力,10多万人。虽然战斗力不如国民党嫡系的五大主力,但也是国民党军中较能作战的部队。在一次战役中一次战斗歼灭敌人五个军,如此规模的仗,过去我们还没打过。歼敌数量的增长,必然带来兵力使用和战术技术等一系列问题,从而增加了指挥和作战的难度。黄百韬兵团已由运动之敌变成驻守之敌,并且在友军原有的阵地基础上构筑完成了完整的防御体系。我们虽然在战前提醒过部队,应将运动之敌与驻守之敌的打法严格区分开来,并指示九纵要采取近迫作业战法,但是部队由迅猛追击运动之敌转为围歼驻守之敌,许多准备难以在运动中完成。部队一到即打,炮兵没有跟上,各部队之间,步兵炮兵之间,缺乏统一的指挥和协调行动。
11月14日,粟裕和陈士榘、张震致电谭震林、王建安,具体分析了战斗进展不快的三个原因:(1)地堡、交通壕结合,不易爆破,再加上敌人连续反击。(2)收缩一团,不易分割,必须逐庄攻击。(3)指挥不统一,动作不协同,炮火无统一指挥。同时提出明确指挥关系的两个方案,由谭震林、王建安统一指挥攻击部队或统一指挥打援部队,并征求他们的意见。
11月14日晚,粟裕主持召集担任主攻的六个纵队首长开会,主要议题是调整部署,改进战法,明确指挥关系。粟裕在讲话中指出,黄百韬兵团已由运动之敌转为驻守之敌,我军的战法必须由运动战转为村落攻坚战,用近迫作业的办法突破敌人的坚固阵地。利用夜暗把交通壕挖到敌人的阵地前沿,然后突然发起攻击。要先打弱敌,后打强敌,攻其首脑,乱其部署,逐个争夺敌人的火力点和所占村庄。在逐点争夺中,要集中炮火,组织好步炮协同。现决定:由谭震林、王建安统一指挥围歼黄百韬兵团的六个纵队。
15日凌晨起,华东野战军各部队按照统一的部署统一行动起来。此时此刻,包围圈内炮弹爆炸声突然停止,战场上一片沉寂,取而代之的是挥锹抡镐的挖土声。一条条坑道不断向前延伸,到达蒋军阵地前沿50米至80米处。
躲在兵团总部的黄百韬突发奇想:“共军被我打怕了,要逃?”就对他的参谋长说:“派小部队出去侦察一下,是不是共军逃跑了?”他的小部队一出来,就遭迎头痛击,大部被俘,小部狼狈逃回。黄百韬冷笑一声:“想困死我,做梦!老子的粮弹足够坚持一个月。”突然,枪炮声骤起,只过了半晌工夫,一些据点与村庄丢了。这一回,黄百韬真的明白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龟缩在越来越小的包围圈里,不敢越雷池一步。
虽然,全歼黄百韬兵团尚需要一些时日,但该兵团全军覆灭的命运已是确定无疑了。
粟裕这时将其指挥重心,转向对徐州东援之敌的阻击作战上,决定亲自到西线指挥。毛泽东知道后,很高兴,来电指出:“粟到韦(国清)吉(洛)处指挥极好。”
杜聿明奉命于11月10日到达徐州,同刘峙等人反复磋商,直到12日晚才发出作战命令,要邱清泉、李弥两兵团主力从13日开始,沿陇海路南北两侧向东并肩攻击前进,目的是击破华东野战军之一部,以解黄百韬兵团之围。杜聿明估计,邱、李二兵团的集结位置,距离碾庄圩不到40公里,至多在一周即可到达目的地。
与杜聿明的估计正相反,邱李两兵团的救援行动遇到了华东野战军的顽强阻击。他们每攻占一个阵地,都要经过反复争夺,每前进一步都要以沉重的代价换取。激战两昼夜,仅仅前进不足四公里,邱清泉亲自指挥,进了七公里,因怕两翼暴露遭打击,又缩了回去,与友邻部队保持平行。
华野担任阻击的三个纵队打得十分顽强也非常艰难。第十纵队的一个团据守从徐州通往碾庄的要道寺山口。蒋军用两个团的兵力,在六辆坦克的掩护下,以营为单位,向寺山口我军阵地轮番发动一次又一次猛烈进攻。十纵队的指战员们,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刺刀戳,高呼“坚决把敌人消灭在寺山口外”的口号,稳如泰山,仅11月12日这一天,就打退了敌人10多次冲锋,击毙500多人,牢固地控制住了寺山口要道,没有让敌人前进半步。
华野指挥所的电话里,不断传来前线指挥员关于战况的报告。张震放下电话,转身对粟裕说:“粟司令,前面很紧张,营以下都拼刺刀了。”参谋处长夏光把手中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放,对粟裕说:“粟司令,我去想点办法。”
“什么办法?”
“把我们机关人员的弹药收集起来,给他们送去。”
“能收多少?”
“少不了。”
“好!”粟裕点点头又说:“当然,这里主要是精神因素,先收我们警卫员的吧。”
虽然送去的子弹不过3000多发,手榴弹不过500枚,可是前线的指战员们感激莫名,在电话里直喊:“粟司令,你放心好了,我们决不让杜聿明前进一步!”
粟裕在地图前边踱步边沉思,他想,仗打到这个份上,应该改变改变战法,出奇招以取全胜。他把目光注视在徐州东南的潘塘。
潘塘,位于徐州战场的最南端,是徐州机场的门户,扼陇海、徐淮两条陆路交通干线的咽喉。津浦铁路徐蚌段被切断后,这里就成了国民党军队的唯一交通命脉。绕过潘塘,向西我军可以迂回到邱、李两东援兵团的侧后;当然,敌人绕过潘塘向东,也可迂回到我阻援部队的侧背。这里确实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地方。
粟裕始终关注着这个地方,他特地交代相关部队,包括地方武装和民兵都不要到这里去活动,给敌人以安全感。当战斗打到最激烈、双方都无暇顾及时,可以从这里出一支奇兵,以取奇效。
因此,粟裕在组织部队围攻黄百韬兵团时,除了以三个纵队正面阻击徐州东援之敌外,还以三个纵队集结于徐州正南和东南的宿迁、睢宁一带,担任钳制徐州敌人东援和堵截徐州之敌南逃的作战任务。必要时,还可以作为一支奇兵,袭击东援之敌的侧后,现在正是时候。于是他决定:命令韦国清、吉洛派一主力纵队,经潘塘、房村一线,绕到邱、李二兵团侧后,发起突然攻击,得手后,另两个纵队立即跟进,尽可能地打乱敌人的部署。此举成功,可歼邱、李两兵团之一部乃至大部,至少可以迫使邱、李两兵团西顾徐州,不敢贸然前进,放胆东援。
另一方面,杜聿明也注意到了潘塘。
邱清泉、李弥率部东援,邱清泉兵团日进不足三公里,李弥兵团一天占领两三个小村庄。令蒋介石大为光火,一日数电,指责“光亭无能”。故特派参谋总长顾祝同亲到徐州督战,顾祝同当面指责杜聿明:“光亭,你怎么搞的?敌人不过三个纵队,为什么我们两个兵团还打不动?”
杜聿明根据空军和侦察部队的报告,潘塘一带未发现共军活动踪迹。于是,当天就命令邱清泉:“即日以有力部队,不顾一切牺牲,钻隙迂回,向大许家突进。限一日内确实占领大许家,以解黄百韬兵团之围。否则军法从事!”
邱清泉与杜聿明商定,将第二线部队第七十四军星夜调往潘塘镇附近集结,然后从潘塘顺着双沟公路迂回攻击大许家,在华野阻击部队的侧背猛戳一刀,以打开从正面实在攻不动的僵局。
既然战争双方的指挥员都看中了潘塘,于是就上演了一场精彩生动的潘塘大战之活剧。
11月16日凌晨,两支对向开进的部队,在潘塘东南的张集遭遇,随即展开激战。天亮了,双方将领都大吃一惊:在以潘塘为中心的五公里战场上,交战双方部队犬牙交错地纠缠在一起。国民党军第七十四军的阵地几度被突破,第一○七军二六一师被击溃。让第七十四军军长邱维达难以想象的是,在他面前出现了解放军好几个纵队的番号,其中一个团距离他的指挥所只有三华里。华野第二纵队司令员滕海清发现,国民党一支部队与他的司令部仅一沟之隔。
邱清泉闻报大惊,急令在徐州以西的第七十军增援潘塘,又令在第七十四军右翼的第十二军一一二师参加战斗,同时向南京请求空军派飞机支援。
经过一昼夜激烈战斗,六次反复争夺,双方各有伤亡,战斗呈胶着状态。
11月17日,粟裕发现敌人援军已到达潘塘一线,原来构想的一支奇兵,已经不足为奇了。只能将计就计,将敌诱至大许家地区予以歼灭。便命令华野部队大部主动撤出阵地,另一部分部队且战且退,务必将敌诱至大许家。
11月17日晚,粟裕下达了向黄百韬兵团发起总攻的命令,于是,谭震林、王建安指挥六个纵队,从四面八方向黄百韬兵团进行不间断的猛烈攻击,迅速攻克了碾庄圩外围数个村庄的蒋军阵地,歼灭了第一○○军和第四十四军,同时歼灭了第二十五军之一部。随着包围圈迅速缩小,黄百韬的兵团部和残余部队如汤浇蚁穴,火燎蜂窝,乱成一团。增援黄百韬的李弥兵团,被阻于距离碾庄圩不到15公里的地方,就是不能再前进一步。黄百韬爬上屋顶,引领西望,只闻炮声隆隆,不见援军踪影。他垂头丧气地说:“唉,如果李弥有邱清泉的实力,解围还有点希望。现在是无望了。”
11月18日凌晨,蒋军前线各指挥员纷纷上报:“潘塘镇东南共军有撤退模样。”蒋军航空兵侦察中也发现解放军部队正在后撤。邱清泉、杜聿明、刘峙皆判断“共军是在总溃退”,便下令部队追击。刘峙大喜过望,立即向蒋介石和各省省主席致电,通报“潘塘大捷”。而且,亲自主持布置庆祝大会会场。一时间,锣鼓喧天,爆竹震地,如过春节一般,比战场还热闹得多。
正当“潘塘大捷”的闹剧紧锣密鼓、热热闹闹地上演之时,黄百韬兵团的丧钟也同时敲响了。
11月19日,华野部队向黄百韬兵团的最后阵地碾庄圩发起总攻,完全、彻底、干净地歼灭了黄百韬的兵团部、第二十五军和第六十四军残部,黄百韬在逃跑途中自杀。
黄百韬兵团是淮海战役中敌军最大的一个兵团,也是粟裕率部在淮海战役中全歼的第一个蒋军兵团。据说,黄百韬在临死前发出了“三个不解”的哀叹:“一、我为什么那么傻,要在新安镇等待四十四军两天?二、我在新安镇等了两天,为什么不知道在运河上架设行军桥?三、李弥兵团既然在后来能向东进攻来援救我,为什么当初他不在曹八集附近就地掩护我西撤?”如果黄百韬不死而是被俘,他是有可能搞清这三个问题的,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至此,粟裕指挥华东野战军,超额完成了中央军委赋予的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不仅全歼了黄百韬兵团的五个军(蒋军当时每个军为3万人左右),而且争取了何基沣、张克侠率领的第三绥靖区2.3万余人起义,给了邱、李两兵团以沉重打击,解放了徐州以东直到海州、连云港广大地区。
中原野战军之一部攻占了宿县,隔断了徐州与蚌埠的联系,使徐州集团处于孤立地位,为第二阶段作战创造了条件。
11月23日,中央军委就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胜利,发出电报给淮海前线指挥员并告华东局、中原局等,电报指出“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并说:“在战役发起前,我们已估计到第一阶段可能歼灭敌人十八个师,但对隔断徐蚌,使敌完全孤立这一点,我们尚不敢作这种估计。”电报还指出“你们及各级干部必须认识这一伟大胜利的重要意义。”(《毛泽东军事文集》第5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2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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