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振贤,又名康无为,贵州省独山县人。长期从事民国史研究,凤凰卫视《名人面对面》特邀嘉宾,贵州电视台《贵州抗战记忆》纪录片总编剧,《百代周刊》特邀主笔。已出版《虎贲独立师》系列《国民革命军第102师抗战纪实》《国民革命军第140师抗战纪实》《孤胆忠魂——罗启疆传》,所著《国民革命军第103师抗战纪实》《抗战泰山军——国民革命军第十军抗战纪实》将于近期出版,文章散见于全国各类报刊。
自序
2012年,团结出版社出版了笔者的拙著《虎贲独立师——国军第102师抗战纪实》,该书面市后,在社会上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蒙出版社副主编唐立馨老师鼓励,建议我多写几本以国军在正面战场,以师级为单位的作品,拟以“虎贲独立师”单成系列。
唐老师的建议正符合我的想法,因为在此之前我做了大量的资料整理和采访工作,正准备把自己的研究方向定位于微观的战场,定位于黔军。既与出版社达成了共识,所以动起手来,就驾轻就熟许多。
黔军,因为抗战史无载,所以一直以来是个研究空白,但贵州先后有十一个师奔赴抗日战场,前后输出兵源七十多万,占当时贵州总人口的7%。这个数字只是针对各师管区征兵名册而得到的统计结果,实际数字还远不止于此。
抗战未启时,贵州就先后有七个师先期出黔,加上贵州征兵制起步较晚,抗战军兴出黔部队均以募兵形式到家乡招兵买马,因而总的数字较为模糊,但仅就七十万而言,对于一个人口仅八百万的省份,已经算是个奇迹!
八年抗战,正是依靠许许多多局部战役的拼搏牺牲,才组成了一次次宏大的会战,给了日本侵略者以痛创,阻挡和迟滞了日寇的深入,持久地消耗着敌人的战力,积小胜为大胜,终于在国际反法西斯战争的大反攻中赢得了战争的最后胜利。
抗战八年,贵州兵就在前线打了八年。从七七事变后的太原会战、八一三淞沪会战,到徐州会战、武汉会战、南昌会战、长沙会战、常德会战、宜枣会战、鄂西会战,以及后期的两次远征军作战……哪里有恶仗哪里就有贵州兵,贵州对抗战的贡献不可谓不大!而黔军在抗战的部队中又是一支支名副其实的“独立师”。这帮贵州子弟兵穿草鞋,打绑腿,背大刀、戴斗笠,肩扛“汉阳枪”,高唱《义勇军进行曲》,凭着一腔热血奔赴抗日战场。
黔军部队自1935年接受中央整编以来,消除了地方的潜规则,加入了中央军序列,但在地方军看来,他们是中央嫡系,而在嫡系眼中,他们却又是杂牌,所以往往是吃苦在前,有过无功。这些处境尴尬的“独立师”,在抗日战场上征战南北,浴血东西,冲锋打前沿,撤退打后卫,鏖战八年,屡建功勋,无疑是真正的“虎贲独立师”。
贵州是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山地省份,长期处于贫困状态的各族人民,在“与野兽争生活”的艰难生活环境中,把自强不息的精神传承了下去。贵州人平时亦耕亦猎,平时为农、战时为军,在艰苦的生存环境中磨砺出了与内地人不同的性格,那就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又特别能战斗,就算没有经过专门的军事训练,照样能征善战。
这就不难理解,黔军部队在抗日战场上一路附属,屡被肢解,但黔军部队打不夸、拆不散,而各师师长均坚持“凭战绩说话”,在抗战的主战场屡建奇功,表现出了当时极为罕见的大局观,极大地维护了黔军的稳定。
抗战期间,国土沦陷,大批东部发达地区的民众转移到了贵州,初来乍到,几乎人人都会抱怨贵州的贫穷落后,可过了不久就开始称赞贵州人的好处了。贵州人的好处在哪里?好在他们特别地吃苦耐劳,好在他们特别地勇敢顽强。那么多难民来到贵州,你没有粮食吃?不要紧,我勒紧裤带陪着你一起挨饿;你失去了家园?别着急,我出去帮你报仇!什么叫憨厚朴实够义气?贵州人的抗战表现已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抗战时期,贵州不是沦陷区,却是一个兵源大省,贵州兵有着很强的国家意识。在贵州很少听说“抓壮丁”的事,因为只要有一个召集人,他们就立即能组织起来主动参军。贵州不仅出动了十一个师,而且还直接承担了其他部队的兵源补充任务,比如号称“王牌军”的第74军,其主要兵源补充基地就在贵州“镇独师管区”,所以前方每倒下一个“王牌军”的战士,后方立刻就补进一个贵州兵!
抗战胜利七十年了,我们有什么理由忘记这些在国家危亡挺身而出的贵州兵。
(二)
国民革命军第82师属中央军旁系,是由贵州松桃人罗启疆亲手缔造的一支以苗族为主体的建制师,其前身为独立第34旅、预备13师。1938年武汉会战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指令将预备13师与原湖北张刚的第82师合编成“新”第82师,罗启疆任师长,正式纳入中央军序列。但无论其番号与从属关系怎样变,这支部队的主体结构不变。
第82师在杂牌军眼里,摇身一变成了中央军嫡系;可在嫡系眼中这支部队始终就是杂牌。在中央军里主官非黄(黄埔)即陆(陆大)的背景下,第82师一开始就有了自身的宿命。尽管屡立战功,还是屡被肢解。
第82师创建人罗启疆是贵州松桃人,由于生长在苗地,有着苗族人特有的性格。但是他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比起黄埔嫡系的将军们,以及庙堂之上的那些显贵,罗启疆更具有乱世之秋的标本价值。
罗启疆从北伐开始,在家乡松桃拉起队伍,历经北伐、“剿共”、抗日,部队能踣而复起,散而再聚。在政潮迭起、内讧不断的时代,他又龙门能进、狗洞能爬,历经修练,成为了军中不倒翁,三十八岁病死疆场,入列忠烈祠,被追晋为上将。
罗启疆生于黔地,其所属部队几为黔人,自然就属于黔军系列。在军阀混战时期,贵州从炉山(凯里)至黄平以下,直至松桃、铜仁,兼及雷山、台江、剑河一带,均被称为黔省“东路大同乡”,籍属以上各县的军政人员在外彼此抱团,都拉得很紧。自北伐开始,罗启疆以乡缘为纽带,开始组建、经营、发展自己的部队,凭个人魅力为凝聚,建立了一支以他为核心的纯“地方”武装。
在第82师中,校级以上军官多为罗启疆松桃籍的亲信,计有:副师长欧百川、旅长杨恩贵、参谋长毛定松;团长杨广培、王成龙、喻杰、营长刘鸿斌(后任103师中校团长)、李昌权、李叔康、中校副官主任杨晋三、中校副官主任、副团长李叔谨、中校副团长杨先允、中校副团长罗启明、中校副官主任、副团长周命佐、中校营长敖传禄、中校会计课长邓雅乐、少校营长杨再云、少校营长杨广桢、少校营长姚明辉、少校营长王成礼、少校营长姚杰武、少校营长周超荣、中校经理处长李浩若、少校营长敖传盛、少校营长刘昆、少校营长罗茂清、少校营长罗启树、少校营长罗绍基、少校营长罗洪中、少校营长、军械主任罗洪锦、少校营长罗海清、少校军需龙祖纯。
正是这种纯“地方”武装,在抗日战场上令日军闻风丧胆,成了其第6师团的心腹之患。第82师在缴获的文件中,发现一份当地日军的作战指令,其特别指出“当心罗部毛团的袭击。”由此可见第82师在抗日战场的作用。
第82师前后换过四任师长,虽然历经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武汉会战,第一、二次长沙会战、冬季反攻作战,以及滇西松山攻击战等七次大战,屡立战功。也因罗启疆过早去世,部队失去向心力而屡受肢解,师长不断换人,由于拒绝吞并,不断反抗,出现了四次兵变,最终于在抗战胜利前被撤销番号。
第82师是一支以苗人为主体的抗日部队,其从发展到消亡就是一个悲壮的故事。
三
在过往的时间里,很少能看到有对一支部队(一个师)的立传,因为没有经验,又没有可资借鉴的样版,写作起来较为困难。但是探索却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因为披荆斩棘过程就比目标本身重要。因此,笔者完成了从听人讲故事,到了给人讲故事的过渡。
写作一支部队的抗日经历,说穿了就是把亲历者的所见、所闻、所感描写出来,与读者一起重温那段历史,使战争成为大家的一个理性的认识,从而珍惜和平的来之不易。
一个人、一支部队在战争面前,不可能是什么中流砥柱,他们仅仅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和见证者,所以在笔者笔下就只有群像,没有个人的塑造,只有生命的群体,没有非常强调刻画的大英雄,只有“重返”到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深入战场,你才会发现生命的可贵,才知道这场战争的胜利是千千万万个将士的尸骨堆积出来的。所以,在笔者的心中,胜利的丰碑应该属于那些英烈,属于那些在国家危难时敢于冲向战场的军人。
在本书的写作过程中,笔者尽可能地避开意识形态的干扰,本着客观、严谨、负责的态度叙述事实真相。在真实性、可读性方面,笔者力求做到兼顾读者中的专家品位与百姓口味,并与时下的历史论著和文史演绎作品区分开来。在讲求真实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做到图文并茂、通俗易懂、细节完整、情节生动,把握语言分寸,避免历史论著般的枯燥乏味,以及演绎作品的胡编乱造。
成书之前,笔者得到了国家第二历史档案馆、上海淞沪会战纪念馆、贵州省图书馆、贵州省民革、贵州省黄埔同学会、贵州省遵义市档案局(馆)、贵州省松桃县档案馆、贵州省镇远县档案馆、贵州省天柱县政协文史委、贵州省锦屏县政协文史委、贵州省黎平县黎平会议会址纪念馆的大力支持。其中,贵州省松桃县政协文史委的巨大帮助,使本书得以顺利完成,中山市诚丰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骆科云先生无私帮助,使本书能顺利出版,在此特别致谢!
由于笔者才疏学浅,加之视野所限,难免挂一漏万和错讹,祈为引玉之砖。敬希读者指正!
第一章 抗战军兴,请缨出黔
卢沟夜月,日军谋华
1937年7月7日夜,驻北平西南宛平县卢沟桥附近的日军,在未通知中国地方当局的情况下,在中国驻军阵地附近举行了军事演习,并诡称有一名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县城搜查,被中国驻军严词拒绝。不肯善罢甘休的日军,随即向宛平城发动进攻,中国守军奋起还击。至此,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史称“七七事变”,又称“卢沟桥事变”。
此时,北平已是危机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