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風立ちぬ)》是芥川龙之介得意弟子,新心理主义文学大师——堀辰雄的代表作,作品氛围细腻哀婉。小说在日本国内深受读者喜爱,再版数次,曾被改编为电影《逝风残梦》,由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共同演绎。
由中国宇航出版社出版的《起风了》具有以下特点:
1. 无删减完整原著。
完全无删减的经典文学作品。原汁原味,体会日本文学的真正魅力。
2. 著名翻译家林少华翻译。
著名翻译家林少华先生倾力注译,译笔达意传神,形神兼备,重现原著魅力。
3. 汉日对译:
日文原著+中文译文,并贴心在每章开头位置标注对应页码,方便查找。
4. 详细单词注释:
林少华先生亲自对难点单词进行注释,注释详细精当,助您畅读无碍。
5. 豪华软精装:
软精装设计,装帧精美,更适合珍藏纪念。
堀辰雄和他的作品
(译序)
《起风了》(風立ちぬ), 是日本现代知名作家堀辰雄的名作。 从最初在杂志上连载算起, 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十年。 在日本已是半经典作品。 但在中国的声名鹊起, 主要是因为宫崎骏二〇一三年的同名动漫。
二者差别很大。 男女之爱无疑是小说版《起风了》 的主要内容, 而在动漫版《起风了》 里边, 这只是其内容的一部分。换句话说, 堀辰雄的《起风了》 仅是宫崎骏《起风了》 的若干片段, 而且是被大幅修改删减了的片段。 因此, 若想还原男女主人公的音容笑貌和相爱旅途的风景, 那么就要翻阅这
本小书。 好在篇幅不长, 大体可以用比看动漫《起风了》 稍长一点点的时间看完。 更重要的是, 小说不会让你失望。 它会以不同于宫崎骏的方式打动你——以更微妙更有深度的振幅摇颤你的心灵, 以富于诗意的内心视像带给你动漫图像所难以营造的审美感受。
谈爱的时候我们能谈什么? 大概我们只能老生常谈或者感叹已经谈得太多了。 而《起风了》 所谈一个不同之处, 是从“ 普通人相信已然终止之处” 谈起。 女主人公得了病, 而且得的是肺结核这种在当时几乎是绝症的重病。 而男主人公却在对此一清二楚的情况下同她交往、 同她订婚。 订婚不久就陪她住进一家山间疗养院。 住院之初男主人公“ 我” 即被告知女主人公节子是整座疗养院第二号重症患者, 须静卧疗养。 爱的始发站即是终到站,起步之地即终止之处。 实际也是如此。 山顶仍有积雪的初春时节住进来, 而在开始飘雪的时候少女就永远离去了——生死夹缝中短暂的爱, 短暂的爱中的生与死。 死的迫近使得爱的每一个细节分外值得珍惜和体味; 爱的痛切使得生与死得到升华与超度。 朝朝暮暮, 男女主人公唯一的心愿是如何在过于短暂的一生中让对方感受更多的生之欢欣和爱的幸福。
而伴随这一描述过程的, 是安谧而充沛的诗意。 卷首语是法国诗人瓦莱里(Paul Valéry) 《海边的墓地》 中的那句诗: 起风了, 让我们迎风而生! 开篇第一段即是富于诗意的描写:
在那些个夏日,在到处长满芒草的野地,每当你站在那里专心画画,我总是躺在旁边一棵白桦的树荫下。傍晚时分,你画完画来我身旁,我们把手搭在对方肩上久久望着远方惟独周边带有茜红色的胀鼓鼓的积雨云笼罩的地平线——那即将沉入暮色的地平线,仿佛反倒有什么正在降生……
不妨说, 这是终止与开始、 死与生的诗意隐喻, 也暗示了故事的基本走向。
按理, 病房是离诗意最远的地方。 而在作者笔下全然不是这样:
这时间里,季节像是要挽回以前多少放慢的节拍,开始突飞猛进,春夏似乎同时拥来。每天早晨黄莺和杜鹃的鸣声都把我们叫醒。周围树林的新绿差不多一天之内就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脸袭来,就连病房也整个染上了令人神清气爽的色调。在这样的日日夜夜,甚至早上从群山间涌起的白云,也好像傍晚可能重新返回原来的山峦。
……
如此日复一日的一个黄昏,我从阳台上、节子从床上同样沐浴着刚刚落入远方山梁的夕阳余晖,忘乎所以地望着那一带的山峦、丘陵、松林、坡田那一半带着亮丽的茜红、一半被缓缓浸润成尚未确定的鼠灰。小鸟们不时想起什么似的描绘着抛物线飞向树林的上方。
诗意的爱, 爱的诗意。 正是因了充满诗意的爱或充满爱的诗意, 男女主人公才得以“ 从时间这一存在中完全挣脱出来” ,才得以在病痛和死亡的阴影面前由衷欣赏自然风景的美, 才得以在近乎绝望的悲痛中几次随口吟出“ 起风了, 让我们迎风而生! ”
本来, 爱是与诗、 与诗意距离最近的情感和行为。 然而我们不能不承认, 现实中的爱正在远离诗意, 甚至拒绝诗意、 拒绝诗。 从九十年代初刘震云的《一地鸡毛》, 到如今的所谓“ 白富美”“ 高富帅” , 我们可以明显地勾勒出一条未必美丽的抛物线。也正因如此, 我们的爱才格外需要重拾诗意。 这也未尝不是这部小说作品的现实价值, 也是我愿意把它译成中文的一个理由。 不过另一方面, 也正因其富于诗意, 翻译起来也就格外辛苦。 酿造和传达诗意, 对谁都并非易事。 不错, 翻译也是爱的行为。尤其文学翻译, 如果不能对原作艺术世界怀有近乎偏执的爱,不能重构原作的诗意, 而仅仅标榜所谓“ 忠实” 与“ 正确” , 在我看来——恕我尖刻——若非囿于某种翻译理论, 那无非是功力与才情捉襟见肘的自我辩解罢了。
在我有幸译过的日本文学作品中, 就诗意或文学性、 艺术性的浓度来说, 堀辰雄未必在川端康成之下。 这点也多少与他的文学师承有关。 他的文学师承可以溯至为艺术而艺术的芥川龙之介。 堀辰雄曾出入芥川寓所五年之久, 直接接受过芥川的指导和鼓励, 每以芥川弟子自称, 谓“ 芥川龙之介是我最好的老师”。长篇小说《圣家族》 的写作背景和契机即是芥川之死。 自东京大学毕业之际撰写的毕业论文, 主题也是芥川:《芥川龙之介论》,至今仍为芥川研究者不时引用。
就《起风了》 的故事本身来说, 显然与作者自身经历有关。堀辰雄于一九○四年生于东京。 一九二三年关东大地震时失去母亲。 失母带来的悲痛和辛劳致使他得了肋膜炎, 此为困扰他一生的肺结核病之始。 一九三○年创作《圣家族》 期间因肺结核大量咯血, 几次病危。 一九三四年同《起风了》 女主人公节子的原型矢野绫子订婚。 翌年六月绫子肺结核病情加重, 堀辰雄本身病情也不见好转, 于是两人一起住进位于长野县富士见的高原疗养院。 十二月绫子病逝。 堀辰雄也于一九五三年最终死于肺结核病, 年仅四十九岁。 显而易见, 肺结核病和高原疗养院住院经历被他写进了这部小说。 尤其书中的疗养院, 可以说是那座疗养院及其周围环境的复制。 而病人特有的情感纹理和微妙的外在表现, 若非亲历之人, 恐怕也是很难写得那么细致入微、 那么深
切感人。 不难想象, 对于那样的男女主人公, 能够“ 迎风而生”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作者“ 病历” 的影响, 不仅仅限于《起风了》, 而且关乎他的整个文学创作。 如何对待自己的不幸和如何以同情之心深度介入他人的不幸进而获取共同的救赎, 如何在生死角逐的白热化地带体味生之欢欣和追问死之意义、 进而思考单独存活之人的责任与义务, 不妨视为堀辰雄一以贯之的文学母题。《起风了》 写的是未婚妻矢野绫子的死,《圣家族》 写的是芥川龙之介的死,《菜穗子》 写的是亲如兄弟的诗人立原道造的死——爱与死、 生与死, 堀辰雄终生徘徊于二者狭窄的交界地带, 以富于诗意的形式思索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命题。 这也是其文学作品的主要魅力所在。
回想起来, 我在三十多年前就如起风一般起了翻译《起风了》 的念头。 那是一九八二年我从吉林大学研究生院毕业不久的时候, 一来我想译点什么补充真正捉襟见肘的家庭开支, 二来我总觉得自己能译点什么、 能译好什么来满足自己难以克制的文字发表欲。 而更主要的原因, 是《起风了》 里边有什么触动了我的心思。 我写了作品内容简介, 试译了开头一两页, 然后寄给了出版社。 可惜未能触动编辑, 不了了之。 而今终于夙愿得偿,感慨之余, 心中大快。 除了感谢出版社, 感谢宫崎骏的同名动漫, 我还想感谢三十几年前起的那个念头。 当然, 更要感谢肯把这本小书拿在手上的读者。
最后说一下注释。 注释主要根据本科三四年级的学力就词汇和语法之偏难者附以脚注。 释义参考了有关辞书和日本集英社二○一三年版文库本《起风了》, 亦多少有我个人的体悟和理解。包括译文在内, 未必精当, 谨资参考。 尚希方家, 有以教我。
林少华
二○一六年八月五日于东北乡下
时乡居半帘花影一窗绿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