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被认为是“新艺术的法典”,作品以其简洁而细腻的文笔,描写了富裕农民的独生女,美丽的主人公艾玛,因不甘与忠厚老实的丈夫过平庸的生活,两次发生婚外情,后均遭情人抛弃;又因过度消费,债台高筑,终于被迫自杀的故事。福楼拜通过这个富有激情幻想的妇女爱玛的经历,再现了十九世纪中期法国的现实生活,深刻揭示了浪漫主义的追求与庸俗鄙琐的现实生活的尖锐矛盾。
艾玛是农庄主的女儿,一心追求浪漫优雅的生活。她嫁给乡村医生夏尔·包法利以后,发现生活远非她所愿。于是她不安于现状,红杏出墙。可她的**个情人是个道德败坏的乡绅,第二个情人是个自私怯懦的实习生。她的偷情不仅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反倒给投机商人以可趁之机,迫使她成为高利贷者盘剥的对象。她债台高筑,走投无路,*后只好服毒自尽。
福楼拜(1821~1880),19世纪中叶法国重要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生于法国西北部鲁昂城一个世代行医的家庭。1856年,福楼拜因发表其代表作《包法利夫人》被保守人士指控涉嫌淫秽,轰动法国文坛,进步作家则尊奉这部作品为“新艺术的法典”、“***的小说”。福楼拜的创作对现代主义的发展产生*为深远的影响,被誉为“自然主义文学的鼻祖”、“西方现代小说的奠基人”。许渊冲(1921—),北京大学教授,翻译家。在国内外出版中、英、法文*译六十余本,包括《诗经》《楚辞》《李白诗选》《西厢记》《红与黑》《包法利夫人》《追忆似水年华》等中外名*,被誉为“诗译英法**人”。1999年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2010年获得中国翻译协会表彰个人的*高荣誉奖项“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2014年获得国际翻译界*高奖项之一的国际翻译家联盟2014“北*光”杰出文学翻译奖。
我们正在上自习,忽然校长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没有穿学生装的新学生,还有一个小校工,却端着一张大书桌。正在打瞌睡的学生也醒过来了,个个站了起来,仿佛功课受到打扰似的。
校长做了个手势,要我们坐下,然后转过身去,低声对班主任说:“罗杰先生,我把这个学生交托给你了,让他上五年级吧。要是他的功课和品行都够格的话,再让他升高班,他的岁数已经够大的了。”这个新生坐在门背后的角落里,门一开,谁也看不见他。他是一个小乡巴佬,大约有十五岁,个子比我们哪一个都高。他的头发顺着前额剪齐,像乡下教堂里的歌童,看起来又懂事,又不自在。他的肩膀虽然不算宽,可是那件黑纽绿呢小外衣一定穿得太紧,袖口绷开了线缝的地方,露出了晒红的手腕,一看就知道是卷起袖子干惯了活的。浅黄色的长裤给背带吊得太高,露出了穿蓝袜子的小腿。脚上穿了一双不常擦油的钉鞋。
大家背起书来。他竖起耳朵来听,专心得好像在教堂里听传道,连腿也不敢跷,胳膊也不敢放在书桌上。两点钟下课铃响的时候,要不是班主任提醒他,他也不知道和我们一齐排队。
我们平时有个习惯,一进教室,就把帽子抛在地上,以免拿在手里碍事;因此,一跨过门槛,就得把帽子扔到长凳底下,并且还要靠墙,掀起一片尘土;这已经成为规矩了。
不知道这个新生是没有注意到我们这一套,还是不敢跟大家一样做,课前的祷告做完之后,他还把鸭舌帽放在膝盖上。他的帽子像是一盘大杂烩,看不出到底是皮帽、军帽、圆顶帽、尖嘴帽还是睡帽,反正是便宜货,说不出的难看,好像哑巴吃了黄连后的苦脸。帽子是鸡蛋形的,里面用铁丝支撑着,帽口有三道滚边;往上是交错的菱形丝绒和兔皮,中间有条红线隔开;再往上是口袋似的帽筒;帽顶是多边的硬壳纸,纸上蒙着复杂的彩绣,还有一根细长的饰带,末端吊着一个金线结成的小十字架作为坠子。帽子是新的,帽檐还闪光呢。
“站起来。”老师说。
他一起立,鸭舌帽就掉了。全班人都笑了起来。
他弯下腰去捡帽子。旁边一个学生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帽子又掉了,他又捡了一回。
“不必担心,你的王冠不会摔坏。”老师很风趣地说。
学生都哈哈大笑起来,可怜的新生更加手足无措,不知道帽子应该拿在手里,还是让它掉在地下,还是把它戴在头上。他到底又坐下了,帽子还是放在膝盖上。
“站起来,”老师再说一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新生口里含了萝卜似的说了一个听不清楚的名字。
“再说一遍!”新生还是说了一个稀里糊涂的名字,全班都笑得更厉害了。
“声音高点!”老师喊道,“声音高点!”于是新生狠下决心,张开血盆大口,像在呼救似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叫道:“下坡花力!”这下好了,笑声叫声直线上升,越来越闹,有的声音尖得刺耳,有的像狼嚎,有的像狗叫,有人跺脚,有人学舌:“下坡花力!下坡花力!”好不容易才变成零星的叫声,慢慢静了下来,但是一排板凳好像一串爆竹,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爆发出一两声压制不住的笑声,犹如死灰复燃的爆竹一样。
老师只好用罚做功课的雨点,来淋湿爆竹,总算逐渐恢复了教室里的秩序;老师又要新生听写,拼音,翻来覆去地念,才搞清楚了他的名字是夏尔‘包法利,就罚这条可怜虫坐到讲台前懒学生坐的板凳上去。他正要去,又站住了。
“你找什么?”老师问道。
“我的……”新生心神不定,眼睛左右张望,胆小怕事地说。
“全班罚抄五百行诗!”教师一声令下,就像海神镇压风浪一般,压下了一场方兴未艾的风暴。
“都不许闹!”老师生气了,一面从高筒帽里掏出手帕来擦满脸的汗水,一面接着说,“至于你呢,新来的学生,你给我抄二十遍拉丁动词‘笑’的变位法。”然后,他用温和一点的声音说:“你的帽子嘛,回头就会找到,没有人抢你的!”一切恢复平静。头都低下来做练习了。新生端端正正坐了两个钟头,虽然说不定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人的笔尖就会弹出一个小纸团来,溅他一脸墨水。
他只用手擦擦脸,依然一动不动,也不抬头看一眼。
上晚自习的时候,他从书桌里拿出袖套来,把文具摆得整整齐齐,细心地用尺在纸上画线。我们看他真用功,个个词都不厌其烦地查词典。当然,他就是靠了他表现的这股劲头,才没有降到低年级去;因为他即使勉强懂得文法规则,用词造句也并不高明。他的拉丁文是本村神甫给他启的蒙,他的父母为了省钱,不是拖得实在不能再拖了,还不肯送他上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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