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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书
《路边书》是作家罗伟章的一部散文随笔自选集,分“小笔记”“路边书”“对谈录”三辑。其中“小笔记”记录罗伟章读书、写作的心得;“路边书”记录了行走祖国大地的感悟;“对谈录”记录了作者作品创作过程的思考。
罗伟章是一个有思想有见地的作家,他善于从广泛的阅读中吸取养分,他亲近自然,对生命饱含敬畏与悲悯之心,他的文字朴实温润,但所表达出的对艺术和生活的观点,却率性而深邃,常能引发我们的思考,直击我们的心灵,十分耐读。
★ 一个真正的作家,一本高水准的随笔集。 ★ 所录随笔皆为作者自选,给读者真诚的话语。 ★ 尘世越是喧嚣,生命越需要宁静生长。 ★ 字里行间都可读到作者丰沛而深刻的内心世界,读者可随处感受到精神的力量。 ★ 以阅读的方式认识自己,以独立的姿态认真地活。
让生命生长(代自序)
我从没给自己的作品写过序和跋之类的文字,这是头一回。这样的文字一点也不好写,它需要我站到前台,直接跟读者交流,而我不习惯这样,我喜欢躲到后面,把自己埋在文字里,读者打开我的书,我便跟那读者认识,如果打开了还要阅读,我们便谈开了。我们谈的问题,大多趋于严肃。我相信,凡是读我书——无论小说或散文——的人,都跟我一样,在生活中有了疑难,有了困惑,需要质询和追问,也渴望浸润和涤荡。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去倾听对方,也梳理自己。 我们发现,古圣先贤那句“认识你自己”,历时两千余年,还响在云空,直击我们的灵魂,让我们羞愧。我们都太忙,不忙,也让自己显得忙,从而抽不出精力来打理自己。也可能是缺乏打理自己的愿望和能力。我在这本书里简要提到,人的境界分为三个层面,第一层是喧嚣和泡沫,第二层是黑暗,第三层才是自己。通常,我们浮在第一层,这里不寂寞,撩动一下泡沫,就能显示自己的存在,泡沫消失于泡沫中,也无所谓,因为尘世本就这样,如同时间,不是后浪推前浪,而是后浪淹没前浪,对此,我们认,因此可以心安理得,惬意而舒适地将一辈子打发掉。只有少数人能进入第二层,进入这个层面,需有潜水的功夫,还得丢弃和忍受:丢弃别人为你预设的道路,忍受前路迷茫的焦灼,当然,还包括孤独,所以敢于进入的不多,能穿透这层黑暗的更少。如果能够穿透,会发现一间屋子,那间屋子通透光明,屋子正中,端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自己。你通过艰难曲折,终于找到了自己,认出了自己,跟自己激情相拥。由此,不来人世白走一遭,有了坚强的注脚。 认识自己有很多途径,阅读大抵是最可靠的一种。我们挟裹于生活的洪流,纷至沓来的信息和经验,水草般将我们缠住,使我们艰于挣扎,更谈不上判断和洞察。其实,懂得挣扎,已是一半的清醒,如上所述,许多人不会挣扎,特别是不会有精神层面的挣扎。一本书,我是说好书,就如一面镜子,它讲着镜子本身的故事,你却从中照见了自己。你醒悟到:一直以为自己在生活,结果是在看别人怎样生活。你的一切,从颜色到气味,从首饰到鞋子,从工作选择到家庭装修,从孩子上学到老人入院,都是依照别人的方式在设计和塑造,但还不自知,还以为那就是自己和自己的想法。事实上,自己早被磨损,已经面目不清,直至最终丧失。这还是浅表的丧失,更深处,我们感动,是因为别人在感动;我们愤怒,是因为别人在愤怒;我们作恶,是因为别人在作恶。走到这一步,身份证和户口簿上的名字,就与我们的血肉之躯分离,名字变成了囚徒的编码,只是为了方便听从别人的呼唤和命令;换句话说,我们成了生活的奴隶,也成了自己名字的奴隶。 这时候,那面镜子静静地立在那里,只需你走到它面前。它不会上前招引你,它骨子里的傲慢,只愿意面对主动的生命。凡是不心甘情愿随波逐流的,都是主动的,迷茫、怀疑、挣扎、渴望??都属主动的范畴。它不抱企图,从没打算强加于人地说服你。它只是陈述幻想的价值、抵抗的意义,以及生活的逼仄和可能。如果你有心,被你深埋的自己就会苏醒,并对你热心邀约,你穿透那层黑暗,就被自己照耀,从而看到自己的逼仄和可能。 陆游诗“柳暗花明又一村”,用于描述人生,确是好词好句。那是敞亮的人生,敞亮的人生需要修剪。当我们找到自己,认出自己,接下来就是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好。芜杂是我们的生命常态,所谓逼仄,就是芜杂太过的缘故。芜杂最丰厚的营养,是欲望。欲望不是错,更不是罪过,但欲望的特质,是一旦出芽,就拼命滋生,若不加节制,其正当性就会发生改变。一切好书的伟大使命,就是教会识别,提醒节制,并以此见证生命的尊严。承认“他者”,心怀怜惜,是尊严的基本内涵。见世间一切苦厄,他的、她的、它的——他们的,即便做不了什么,知道问一声:为什么不是我的?这么一问,生命就有了宽度,就在生长。清除芜杂,就是让生命生长。你十岁的时候在生长,你到了一百岁,如果还活着,照样在生长。这是精神生命的奇迹。而如果没有精神生命,人就很难被定义。 这本集子,是我的第二本散文随笔集。第一本叫《把时光揭开》。从体例上,两本相近,《把时光揭开》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风声雨声”,跟这本的“小笔记”一样,也有百来则短文,写自己对人世、命运、万物及读书的感悟,本质上则是对自己的清理和擦洗。这样的文字不会很多,到目前为止,总共也不过八九万字,它们是我最沉静时候的产物。沉静,是人生的奢侈品,尤其是现代人的奢侈品,我将自己的奢侈品奉献给读者。或许不合你胃口,这没关系,我们都在尽量认真地生活,都以独立的姿态,欣慰着同行者的加入,这才是最重要的。《把时光揭开》的第二部分,叫“我们的居所”,跟这本的“路边书”一样,都是散文,关注的东西各有侧重。居所里除了我们的家具,我们的肉身,还有我们的灵魂;行走在路上,前方所指,可能是远方,也可能是故地,而许多时候,故地和远方并不是两个地方,在我们的内在星空里,它们殊途同归。这本集子多了一个部分,“对谈录”,涉及的内容比较广泛,主要是关于写作;与我对谈的,是《中华读书报》《文学报》《十月》《西湖》《西部》、腾讯文化等报刊和媒体的记者,还有批评家、大学教授和在读硕、博研究生,限于篇幅,我不能把所有对谈收录进来,但借这机会,对各位一并表示感谢。同时感谢为编辑本书付出辛勤劳动的唐婧、张春晓、林文询等诸位师友,感谢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6年10月27日
罗伟章,著有长篇小说《饥饿百年》《不必惊讶》《大河之舞》《太阳底下》《空白之页》《声音史》等,中篇小说集《我们的成长》《奸细》,中短篇小说集《白云青草间的痛》,散文随笔集《把时光揭开》。曾获人民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全国读者喜爱小说奖、华文散文奖等。部分作品译介国外。中宣部文艺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
第一辑小笔记/001
第二辑路边书/117 乡村永存/119 最后的香格里拉/126 三峡笔记/137 从俄罗斯馆说起/145 我的“只有表面”的故乡/150 别人的果子/156 食和名的贪欲/160 北川一日/167 敲钟人/175 怜惜/179 马在路上/183 高原白马/185 从你开始,从你结束/189 登山/196 这个人/199 再见金岳霖/205 那些年的火车/210 追寻三河/215 一个山村的秘史/221 从北到南/227 县城笔记/238 怒江:奔流即是风情万种/257 第三辑对谈录/251 最伟大的书是命运之书/271 我本身就构成现实/288 以虚拟的英雄气概,来凸显现实世界的荒芜/314 “底层”成了他们偶尔闲逛的后花园/321 每个人都是一件破衣裳/330 往下走,往幽暗乃至幽冥处走/334
1
那时候,离我住处不到五华里的地方,有一片湖,叫清莲。像个少女的名字。其实它的年岁已经很大了,现今八九十岁的老人,小时候就在湖里捞过鱼。清莲湖仿佛跟这片土地一样古老。 闲暇时候,我喜欢跟朋友们到湖边去。 湖面宽阔,微风吹过,肋条似的波纹向前伸展。湖岸,除了人和潜藏的小兽踏出的土路,四周都被齐人高的荒草淹没,我和朋友们把带来的报纸往草尖一铺,鱼跃而上,草便倒伏下去。草很柔软,垫在身下有种被抚摸的感觉。我们坐在上面聊天、喝酒、唱歌、弹吉他或吹口哨。当这些手段使尽,也没见远处马路上的女子过来跟我们搭讪,只好沮丧地躺下去望天。睡在大地上望天,再灰暗的天空也高远疏阔。草丛里密集的昆虫在我们近处活跃,像草的叶片,被风摇动得沙沙作响;但摇响昆虫的不是风,而是昆虫们自己的欢乐。 见此情景,一个朋友总是羡慕地叹息:“卑微的生命啊,你们哪里知道爱情的苦恼。” 可是,大地上本没有卑微的生命,就连昆虫,也比我们有资格谈论季节,谈论蓝天和星星。我们的心还在流浪,它们却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园。家园就是这片湖。它们在湖边繁衍,在湖边诉说祖先的故事;祖先的故事就是它们自己的故事。 清莲湖在我们心里,哪里只是一片湖。 它是一部关于水、野草和昆虫的教科书,是一部绿的美术史。 若遇晴天丽日,我们还去湖里划船。一条无主的驳船卧在岸边,被繁密交错的藤蔓遮掩,不细心发现不了。几步深藏的石梯可以把我们引领到船边。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船帮已生满白斑,类同槁木。我们解了缆绳,坐上去,双橹一扳,船做一次深呼吸,就进入阔大的水域。船之于水,如鱼之于水,无水时如同死物,一旦进入水中,便摇尾鼓鳃,鲜活得让人感动。有时候我想,如果给这条无主的驳船写本传记,一定是本很滋润的书,也是很有历史感的书,如果写得好,兴许还会进入大人物们的传记之列。 某天傍晚,夕阳的金光照耀得湖面灿烂辉煌,我们荡舟湖心,突然有一条红尾巴鲤鱼蹦起来,恰好落进船舱,我将其捉住,小心翼翼地丢进湖里。可紧接着,更多的鱼蹦了起来,泼剌之声在湖面回荡,直至夕阳褪尽,它们才安静下来。 此后大半年,我和几个朋友奔忙于各自的事务,一直未去清莲湖,这个周末,终于得了闲暇,又相约前往。——可已经找不到那片湖了。湖被填了。豪华的预售中心和随处可见的重型机械,证明这里已被人类占据。这时候我们才明白,鱼们的那次集体跳跃,是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表演,是它们的绝唱。 几个人退了回来。说不上悲哀。 2 我心目中没有拟人化的神。大自然就是神。在歌德笔下,这个神不可捉摸:“她以不同的形象出现在不同的人们眼里,又以无数不同的名目和称号隐藏着自己。”而在我看来,她没这么复杂,她就像亲人、朋友,像那些品性善良的陌生人。大自然的本质是接纳。接纳是不神秘的。比如这春雨、湿路、桃花、灰蒙的天空、清冷的气流、沉默的行人……本身就构成完整的生命。在我的日记中,不知道记录了多少个“第一场春雨”。春雨年年来,不是单调地重复,而是静默地成长。大自然一分钟也没有重复过,她总是在成长,只是人类无法估量她的伟力,因此,杜甫写的春雨,好像与今天的春雨并没有多少区别。人类到底是渺小的。福克纳认为,人类将长存于地球。但要做到这一步,不是没有条件。 曾经看一部有关恐龙的专题片,从恐龙的行为方式,我顿悟了这庞然大物必然灭绝的命运。对它们灭绝的因由,就我所知,至少有十余种说法,最典型的,是说一场大灾难后,它们的食物绝种了。最有趣的,是说恐龙特别喜欢放屁,在那古老的天空中,整天屁声隆隆,如雷霆万钧,偏偏从它们身体里释放出的气体,含一种对其自身致命的毒素,这样,恐龙就被自己的屁毒死了。我不是专家,不管人家怎么说,都只有相信的份。可是,看了那部专题片,我再也不相信科学家们的说法了。你只要看看它们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互相残杀、食肉裂骨的惨景,就一定会跟我得出同样的结论:恐龙自己杀死了自己。 恐龙曾是地球上的霸主,而今人类是地球上的霸主。 3 太阳并没有出,可它的光辉已照亮整个天空。太阳总是首先照亮天空,再把光芒洒到大地上。天空不亮,大地就享受不到温和的日光。从童年至今,我无数次观察日出,有时候,乡村的人们已荷锄上山,城里的人们已潮水般从街道上涌过,可大地依然一片阴冷,我们都以为太阳不会出来了,可抬头一望,一颗红球,早已静默地挂在东天…… 古往今来,描写太阳的人不计其数,我特别喜欢这样两位:一是日本的德富芦花,二是美国的梭罗。德富芦花细心记录了日落需用的时间,得出太阳由衔山到全然沉入地表,需要三分钟的结论。只有真正热爱太阳的人,才这么在意于它的衰落和崛起。尤其让我感动的是梭罗,他说:“不仅要观察日出和黎明,如果可能,还要瞻仰大自然本身。多少个冬夏黎明,还在任何邻居为他们的事务奔波之前,我就出外干我的事了……我虽没有具体地助日出以一臂之力,可是不要怀疑,在日出之前出现是最重要的事了。”他没有用任何花哨的笔墨写日出的过程,可迄今为止,这是我看到的关于日出最动人的文字。他在太阳出来之前就去大地上干活,跟太阳一起经受“诞生”的阵痛。——这也是苇岸在他散文中指出过的。苇岸是我喜欢的作家。我们之所以喜欢一个作家,是因为在许多地方,自己能与那作家心灵相通。 4 昨夜下过贼雨,早上起来,路湿润润的,草尖上不见水珠,却能闻到雨的气息,甚至能嗅到深秋寒冷的薄荷味。地面早已被环卫工人清扫干净,湿润就不会成为行路人的麻烦,而是让人感到清爽、安全与宁静。广大的天空,在湛蓝的背景上,飘着几朵云。云的距离挨得很近,有的少女般明亮,有的沉稳得像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有的老态龙钟,却是一副比谁都滋润的模样。这是一个和睦的家庭,一个灯光亮了、还没来得及退出舞台的演员群体。在这样的早晨,我的心情总是出奇的美好。我的脚踏在大地上,却总觉得正行走于天空。 一群鸟突然从我书房外飞过。这群鸟数目庞大,使阴暗的天宇胀满了生命。我站起来,想目送它们一程,它们却早已隐没于建筑群的背后。我已很久没看到过这么多鸟,我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它们将飞向何方。 5 “满天星斗”这样的词句,几乎要从汉语里消失了。我有个朋友,去了南极,又去了日本和法国,回国后就觉得呼吸不畅,身体不适,然后来一句:“国内空气太差了。”听上去似乎很矫情,其实是实情。比如我居住的省城,即便天气晴好,能见度也很低,星星也隐藏在九天之外,偶尔显现,也不过两颗三颗。省城大,车子多,污染严重,望不到星星尚可说,回到县城,照样如此。直至退回老家的山上,“满天星斗”才会从天空和汉语里复活。 东边的那颗星,亮得像灯盏,我用质量很差的手机也能把它拍下来。一颗同样晶亮的流星,闲适地在天上游串。星星是那样多,只要你愿意,就能望见一层一层的星星。每一层星星都是一层天界。它们是运动着的,但除了流星和彗星,我们看不见它们的运动;星星以固定的姿势,让人于无声处听惊雷。我很喜欢日本电影《记我的母亲》里的一句台词:听到溪水的声音,便是听到山的声音。我想,听到星星无声的声音,便是听到宇宙的声音。再次琢磨人类对宇宙的阐释: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穷尽全部想象,我也想不通这句话,若借助星星帮忙,或许好理解些:星星,又是星星,还是星星,层层叠叠的星星,永远都是星星。 ——不过,与我小时候比,或者与二十年前比,星星还是少了许多,那时候的星星多得天上装不下,比春运时的火车还打挤。 6 艺术是对简单生活的回忆,时代在前进,前进的途中,抛弃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有的是垃圾,可还有一部分,曾经与我们朝夕相处,并深深触动过我们,温润过我们,艺术就是把这些东西唤醒,让人类永远不要忘记曾经拥有过的纯真。而那些能唤醒我们的,总是趋于简单的。而今的许多作家和艺术家,丧失了处理日常生活和日常情感的能力,更不能从一条逼仄的道路出发,走出高天厚土。这是他们生活得过于闹热的缘故。生活得越闹热,越复杂,就越没有生活;要保持精神生活的质量,就必须把日常生活限制起来。 这需要艺术家具有孤独的能力。 事实上,不仅是艺术家或者杰出的艺术家,就是平常百姓,偶尔也会幻想这样一种人生图景:一个人像狼一样独行旷野的图景。这是对孤独的呼唤。这证明,孤独其实是人的本性之一。但不知什么时候,它成了“能力”,成了人生的奢侈品。 7 鲁迅的小说,不屑于细小,而是经过思想的沉淀之后,塑造一种类型的美。显得瘦,却不干,不枯。这是更高的要求。——王安忆在《类型的美》中谈到这一点。王安忆认为,这是鲁迅没写长篇的根本原因。大江健三郎认为东方文学的代表在中国,特别是鲁迅,在那么小的篇幅里,表现那么深刻丰富的内涵,是相当了不起的本事。我觉得,鲁迅的这种本事,来源于他对世界的简化(比如塑造麻木民众的群像),更来源于他对黑暗的执迷,对骨头凝成的意志的执迷。与之相映照的,是吴贯中的艺术论,他说中国的人物,一旦进入寺庙,就一脸福相与慈祥,岳飞如此,关羽如此,就连“肺病型”的诸葛亮也如此。其实诸葛亮日夜操劳,食少事繁,可我们还是让他以一脸福相示人。阎立本的帝王画像,虽是珍贵文物,却不能说是艺术珍品,因为那些帝王都慈眉善目,不像西方,敢于实事求是地塑造帝王的凶刁肖像,尽管惹恼了帝王,却成了永世流芳的经典。还有耶稣,基督教信徒遍及世界,可他们敬奉的神,却是钉在十字架上裸着身体的人。 8 有些书,并不强烈地震撼你,却像楔子,慢慢地,扎扎实实地打入你。它是地基,只有当你领悟了,才能看见高入云端的壮丽。 最好的书,能引领读者回到自身,检阅自身。这个世界充满了声音,而不管多么巨大的声音,在声音之外也是寂静,绝大部分著作,包括一些具有杰出品质的著作,都还是在声音里行走,只有极少数的灵魂之书,才能把我们带到声音之外,体味寂静的博大与丰盈。 9 睡前万不可读莎士比亚,一读,就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扎人的词句,且像剧中人物似的,随口就编出华丽的诗行。如此,醒来异常疲倦。尤其是今天中午,因昨晚读《爱的徒劳》,没睡好,今中午欲补,睡前续读一阵,结果更糟。 话虽如此,却丢不下,且终于读完了莎士比亚全集。 歌德说,一个创作者,每年只应读一部莎剧,否则其创作才能就会被压垮。又说:莎士比亚用银盘装金橘,我们通过努力,接过了他的银盘,却只能把土豆装进去。还说,莎士比亚从不考虑舞台,因为对于他那伟大自由的心灵来说,舞台太窄了,甚至整个世界都太窄了。 而我,始终没能从莎士比亚那里学到什么。 或许是我读得太快了,像歌德说的那样。 或许是他太高了,我够不着,就像够不着日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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