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皮记》是奥诺雷·德·巴尔扎克发表的第一部长篇哲理小说。
《驴皮记》别出心裁地用一张驴皮来象征人的欲望和生命的矛盾,并借此概括他的生活经验和哲理思考。讲述贵族出身的青年瓦朗坦破产后投身到社交场所,落得穷途未路,准备投水自杀时,一个古董商给了他一和神奇的驴皮。这张驴皮能实现他任何愿望,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但愿望一经实现驴皮立刻缩小,寿命也随之缩短。
笑观人生百态,阅尽世间风情! 人的欲望就好比一张驴皮,我们欲望越多,生命就越少! 贵族出身的青年瓦朗坦破产后投身到社交场所,落得穷途未路,准备投水自杀时,一个古董商给了他一和神奇的驴皮。这张驴皮能实现他任何愿望,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但愿望一经实现驴皮立刻缩小,寿命也随之缩短。 《驴皮记》是奥诺雷·德·巴尔扎克十大经典之一,人的欲望就好比一张驴皮,我们欲望越多,生命就越少!笑观人生百态,阅尽世间风情!
护身符
大约在1829年的10月末的一天,在赌场开馆的时刻,有个年轻人走进王宫市场。按照法律规定,当时各赌馆都已经开放,法律保护赌博这种嗜好,主要是因为可以用它进行征税。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迟疑,便爬上三十六号赌馆的楼梯向上走去。
“先生,请把帽子给我!”蹲在扶手后面阴暗处的一个面色苍白的小老头突然站了起来,露出一副天生的下流表情,用尖细和不满的语调对青年人喊道。
当一个人进入一家赌馆,法律首先要从剥夺你的帽子开始。这是天意和福音书的启示吗?或者应该说是通过某种方式来和你订下一个阴险的契约,向你索求某种抵押品?要不然就是想迫使你在将要赢去你的钱的那些人面前,保持一种恭敬的仪态?此外,难道是潜伏在社会上各阴暗角落里的警察存心要得到你的帽商的店号,或者你的名字,如果你曾在你的帽子里写下你的名字的话?最后,或许是为了要量一量你的头骨,以便对赌徒的脑力得出有教益的数据?对于这点,行政当局完全保持沉默。但是,你必须明白,当你向赌桌迈出第一步时,你的帽子已不再属于你,就像你不可能再属于你自己一样:你是在赌博,你,你的财产,你的帽子,你的手杖和你的衣服,都成了赌注。当你走出来的时候,赌神还要用一种残酷的讽刺手段,让你明白它还给你留下了一点东西,那便是返还你的行头。万一你那顶帽子是新的,你就会领悟出在未进赌馆之前,应该先花一笔钱给自己做一身漂亮的赌徒衣服。
青年人的帽子边缘已经开始脱毛,当他交出帽子,得到一张标有号码的牌子时,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这证明他的灵魂还相当单纯;那个小老头,无疑从年轻时就开始沉沦在赌徒们沸腾的娱乐生活中,用无神和漠然的眼光向他瞟了一眼。从这种眼光中,一位哲学家或许可以看到医院里病人们的愁烦痛楚,破产者的失魂落魄,一群精神受压抑者的笔录,仆役的终身劳苦,流放到加扎科的人的生活经历。这个人,他那张苍白的长脸,已经是全靠达赛发明的骨胶汤来调养了;他的样子,正是这种嗜好的惨白形象的人格化。他脸上的皱纹中,还有旧日的痛苦痕迹,他一定是在领到他那份菲薄的酬金后,当天就拿去赌光了的。
他就像一匹驽马,鞭子在它身上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任何东西都不能够使他有所感触。输得精光的赌徒走出门外时的轻轻叹息,他们无声的谩骂,他们变得迟钝的目光,对这一切他永远都是无动于衷。他就是赌神的化身。若是那个年轻人肯仔细端详一下这看守人可怜的模样,也许就会想:“这个人心里只想着赌博!”可惜的是这陌生的青年没有注意到这个能使人深省的活标本,把他摆在这里,肯定是出自上帝的旨意,就像他让所有妓院的门上都有一个令人厌恶的标志。这时那青年一咬牙走进了赌厅,在那儿,黄金发出的铿锵声,正勾魂夺魄地诱惑着那些心头充满贪欲的人。这位青年人之所以到这里来,也许是受到一句话的驱使,正是卢梭所有雄辩的语句中最合逻辑的一句,在这里不妨引用一下。我理解的这句话的沉痛思想是这样的:“是的,我可以理解一个人去赌博,在他只剩下最后一个银币,除了赌博就别无生路的时候。” 黄昏时分的赌馆只是一首平凡的诗歌,它的效果却像是一部流血的悲剧那样给人印象深刻。这时的赌厅充满了看热闹的人和赌客,一些穷老头子,为了取暖也会在赌馆里徘徊。这里那里,处处可以看到紧张的面孔,疯狂的场面,从饮酒开始的狂欢,必然很快就以跳进塞纳河为结束。在这个欲望横流的小天地里,登场人物真的太多太多,多得让你无法面对面地看清楚赌魔的真容。入夜以后的赌馆才是一支真正的大合唱曲,在那里整个队伍都在尽情地欢唱,乐队的各种乐器,也都会有腔有调地吹奏起来。在那里,你可以看到很多有身份的人来消遣,他们到这里来花钱,就像看戏和吃馆子,或者像到一间阁楼去寻欢,用廉价换来三个月的悔恨。但是,你可明白一个焦急地等待赌馆开场的人心中会有多么大的疯狂和劲头?早晨和傍晚的赌徒之间的差别,恰恰就与一个没精打采的丈夫和一个徘徊在爱人窗下急得要命的情人之间的差别那样大。只有在早上,勾魂夺魄的嗜欲和真正骇人的需要才会来到。只有在那个时刻,你才可以欣赏到一个真正的赌徒,一个没有吃过饭、睡过觉,没有别的生活、没有别的思想的赌徒。他那么全神贯注地焦急地想要翻本,不断地加大赌注,想一下子就把输掉的钱捞回来。他真是心瘁难耐,总巴望着能赌出一个三十和四十点来。在这个可咒诅的时刻,你将会看见一些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睛,一些可以令你迷恋的脸孔,一些甚至可以把纸牌翻过来,并把它吞掉的眼光。所以可以说,赌馆最妙不可言的时刻,是它每天开场的时候。假如西班牙有斗牛,古罗马有角斗士,巴黎也可以为它的王宫市场自豪。在这里,紧扣心弦的轮盘,给人带来了欣赏血溅沙场的欢乐,却不会使观众感到有滑倒在血泊中的危险。如果你想偷看一眼这样的决斗场,那么,请进!……多么简陋啊!齐人高的糊壁纸上沾满油污,墙上没有一幅使人看了会头脑清醒的图画。在那儿,甚至连一个便于上吊的钉子都找不到。地板已经破旧不堪,而且很脏乱,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摆在大厅中央。一些普普通通的草垫椅子,密密麻麻地摆在桌子的四围,桌上的绿毯已经被金币磨破了,怪异的是到这里来寻找财富和奢侈,最终倾家荡产的赌客,竟然对这样简陋的设备丝毫不在意。
人类这种完全矛盾的现象,可以说成是,但凡人的精神对它自身起了强烈的反作用力时,便随处可见。一个在恋爱中的男人,总想着把他的情人置于绮罗丛中,让她穿上东方柔软滑顺的丝绸,可是在大部分的光阴里,他却是在粗硬的床上占有她。野心家梦想达到权力的顶点,同时自己却不惜卑躬屈膝辱没情节。商人在一间潮湿肮脏的铺子里辛辛苦苦地赚钱,却在别处盖起高楼大厦亭台楼阁,有朝一日,他的儿子,来得太早的财产继承人,将因为兄弟阋墙而将财产拍卖,从大厦里被赶出去。总而言之,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比一家赌馆更令人厌恶吗?多么奇怪的问题啊!人类总是偏爱和自己闹对立的,他利用自己眼前的痛苦哄骗自己的希望,又用并不属于自己的前程,去欺骗眼前的痛苦,人类的一切行为,无一不打上矛盾和软弱的烙印。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不幸更加完整的了。
当这个年轻人走进赌场时,里面已经有了几个赌客。三个秃顶的老头,正懒散地围坐在铺着绿毯的桌子旁边;他们那石膏般苍白的脸庞,和外交官一样毫无表情,表明他们的灵魂已麻木不仁,他们的心情也早已不惯于激动,即使是把老婆的陪嫁孤注一掷也同样无动于衷。一个有着黑头发、橄榄色脸孔的意大利青年,默默地支着胳膊肘子,端坐在赌桌的一端,似乎在聆听那种总是在赌徒耳边呼唤的秘密预告:是的!不是。这个南国青年心里渴望的是金灿灿的黄金和火热的生活。七八个看客站成一条长廊,等着命运给他们安排的各种场景,赌徒的面色,银币和钱耙子的动作。这些游手好闲的人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聚精会神,就像是老百姓站在沙滩广场上,等待看刽子手砍掉犯人的人头。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穿着破旧衣服,一手拿着记录本,一手拿着大头针,把已出过的红点或黑点一一做上了记号。这是一个现代版的坦塔罗斯,他是那类只能在他们那个年代的一切欢乐生活之外生活的人物,是一个没有钱财,却喜欢在想象里赌博的吝啬鬼;是那种用虚构的空中楼阁来安慰自己穷苦的半疯子。他喜欢与恶习和危机玩耍,就像年轻的神甫在做弥撒的时候,用圣体戏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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