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咖啡大王的遗嘱耐寻味,预示着被害的可能。家属为求真相,邀请宋雨日往南非提供专家意见,想不到尸体竟会撒谎。豪门古宅内各怀鬼胎,又一家属遇害,宋雨日独力侦查,误中陷阱,性命只悬一线……
《女法医宋雨日之1:黑夜女巫》是周星驰《喜剧之王》编剧李敏倾心推出悬念小说 《女法医》系列,随书附赠有声书片段,黄小明演绎。
南非·乔治镇·杨氏家族坟场
正午的阳光透不到地面,薄薄的雨云占据天边,淫雨纷纷。
坟场不是那种杂草丛生的荒野景象,草坪经过悉心修剪,绿草沾满小水珠,闪亮如大片翡翠。青石砖铺出一条小径,引领访客走进陵墓。
熟铁高栏内是一幢十来英尺高、千多平方英尺的石墓室,传统英国风格设计,沉默地展示着殖民时代的余晖。
石墓在南面开了一道铁门,门左右有石柱,顶部一对造型怪异的石兽,大眼空洞,俯视着每一个走进墓室的人。
墓室内大理石墙壁渗透着寒气,室温至少比外边低五摄氏度。墙上没有窗,只有几道十字架形状的开口,让空气流通。
四壁上还有凹槽,放置着手腕般粗的白蜡烛,不知谁出的主意,只点燃三支,令墓室格外阴森。
人们围着中央的石棺站立,石棺内有一口木棺,棺盖的上半给揭开了——躺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苍苍白发梳理整齐,脸也上了妆,两颧的胭脂红得太刻意,反而凸显了沉睡与死亡的分别。
石棺上刻有死者的生日、死期,还有他的名字:杨国荣。
沉重来自一室都穿黑衣的家属,他们在听神父念悼文。
烛光掩映,昏黄掩盖着家属脸上不同程度的哀伤。
“国荣……”坐在轮椅上的洪慧妮拿出雪白的手帕掩鼻啜泣,哀伤令她看起来比六十岁更老。
杨国荣的死,正式结束了他与洪慧妮长达四十年的婚姻。
“夫人,别哭坏了身体。”管家洪倩云眼泛泪光,她轻轻按着杨夫人的肩膀,安抚她。
杨氏有两女一子。
长女杨安莉与丈夫傅骞站在三岁儿子傅壹干的两侧,同时拉着他的小手。杨安莉的短发展示出她的锐利,眼神中透出一种母性的坚强。
相比之下,妹妹杨安琪则显得软弱,她与孪生弟弟杨安迪互相依偎。杨安琪一早便哭成泪人,眼睛变得又红又肿。
常说双生儿具有心灵感应,可感受对方的痛楚。所以弟弟紧握姐姐的手,努力分担着她的哀伤。
杨安琪的未婚夫吉田东,矮胖苍白,有着纯正日本人的轮廓和单眼皮。他在远远地瞻仰着杨国荣的遗容。“就只有这么多人?”吉田东深感疑惑,“想不到世界第一华人咖啡大王的葬礼,就只有几个至亲的人送行,没想过会这么低调。”
低调正是洪慧妮的“最终指示”。
吉田东盘算着悄悄离开的可能性,他退到墓室的一角,一不小心,脚跟踩在庞东尼律师的鞋头上。
在杨家人的眼中,庞律师已不是外人。
他紧闭着嘴唇,表情难以言喻。
神父念完悼文,杨夫人朝长女黯然点头。
杨安莉慢慢踏前一步,她深呼吸一下,用力扳下棺盖。
接着是一阵凄厉的哭声,响彻充满回音的墓室。
黄昏时分,三辆名贵房车在公路上鱼贯前行,并于上山的路口切进林荫路径,先是银白色积架,中间是香槟金色平治,最后是墨绿色奥斯汀·马田跑车。
房车驶进外围被红砖矮墙环绕的大庄园,入口是一对十二英尺高的青铜大闸,顶端雕镌了长春藤的叶做装饰,还有藤蔓一般的字体:
The Estate of Forever Young。
杨国荣把这庄园叫做“长青园”。
这数百英亩的庄园原本属于某英商行大班的,南非政治变天后,他返回老家苏格兰,把物业出售。
杨国荣爱此庄园名字与自己姓氏不谋而合,当年以七百万英镑购人,一直维持着庄园的整体格调,只在后园临崖的树林中加建了两幢房子。
穿过遥控开关的闸门,三辆房车沿着椭圆形草地外的柏油路前行。
眼前是一幢灰顶红身的乔治亚式大宅。中央主体建筑高三层,第三层藏在巨大的屋顶内,四条方柱烟囱分别在四角穿出屋顶,高高耸立。主体建筑于左右各伸延出式样相同的二层高房子。
一道上窄下阔的白色大理石阶将正门引离地面,然后在两边对称地展开许多扇典型的、采光极佳的帕拉弟奥窗(Palladian Window),工整的格子窗花透出明亮柔和的灯光,迎接众人归来。
大宅前有个梅花形水池,池里种满从中国引入的荷花,花开正盛,粉红色娇艳欲滴,却与乔治亚式建筑不太协调。这水池无疑大煞风景,但它是杨国荣为风水而建成的“杰作”。
房车绕过荷花池,陆续停下。
女佣们开门迎接,杨家一行人下车走进大宅,司机阿高把三辆汽车驶回车房里去。
各人回房稍作休息。管家除了帮杨夫人打点吃药,还忙着指示厨子做晚饭,没闲下来。
七点整,一席素菜开出,各人在餐桌前坐下。
“吃素怎么能吃饱呢?”没出席葬礼的嘉比·希雁骆此时加入,她身穿松身的一件素色短裙,坐在长桌末座的庞律师身旁,望着翠绿的蔬菜噘起嘴巴。
庞律师连忙碰一碰她的手肘。
嘉比是巴西人,外婆是早期移民的华人,算起来她有八分之一华人血统,黑头发,黄皮肤,高鼻子,惟独瞳孔微微泛黄。年轻的她身份特殊——严格来说她现在不是杨家的人,不过她与吉田东都将是杨家的一分子——实际上,她是杨国荣的“另一位遗孀”。
席间鸦雀无声,除了傅壹干敲着碗碟。
素菜做得不错,只是众人食不知味。
晚饭后,长女杨安莉吩咐女佣带她的儿子回房,小孩撒娇不肯离去,父亲傅骞袖手旁观,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最后还是母亲威严地下命令。
管家指示另一个女佣准备饭后茶点。
其他人纷纷移步到饭厅旁的偏厅休息。
傅骞见妻子刚才没吃什么,特别吩咐女佣准备一份苹果派。他劝妻子:“安莉,吃点合意的甜品,舒缓一下吧。”
杨安莉也实在疲累,用手指按着太阳穴,“叫下人为我准备苹果派是你今天最大的功劳。”
傅骞没响应,再一次显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嘉比跟在傅骞身后,说:“苹果派?我也要一份!
给我加点云呢拿雪糕在上面!”
杨安迪拿起贴墙高脚几上的电话,半盖着话筒遮挡其他人的声音,指示秘书取消明天的例行会议,及将跟欧慕医生的定期检查预约后延一星期等等。
杨安琪头挂黑纱,坐在长椅上发呆。
杨安迪挂断线,叫刚经过的女佣准备两杯土耳其咖啡,然后走过去跟孪生姐姐坐在一起。他抱着她的肩,她握着他的手。
庞律师脸颊红得像个火炉,他在进餐时喝了差不多整瓶红酒,他要求女佣:“再来一杯饭后甜酒醒醒脑袋。”
忽然,一枚掉落地上的黑色围棋挡住庞律师的去路。吉田东走过来捡,嘉比却用修长的腿将棋子踢到老远。
嘉比叉着腰,“你要小心,不要害别人摔跤!”
保持下蹲姿势的吉田东仰视嘉比,“腿长人高的你,重心太高,确实容易摔倒。”
杨夫人一进偏厅,大家便肃静了。
杨安莉上前从管家手里接过轮椅,将母亲推至壁炉边安顿——那是杨夫人最喜欢的位置。
女佣端来茶点、甜酒、咖啡分发各人。
杨安琪用小银匙搅着香气浓郁、黏性甚高的土耳其咖啡,慢慢等待咖啡渣沉淀下来。
庞律师接过甜酒,乐滋滋地呷了一大口。
杨安莉还是没吃一口派,相反嘉比却吃得津津有味。
管家见状,对她侧目,甚至毫不客气地说:“这里就只有嘉比你的胃口最好。”
嘉比听不出管家语带讥讽,用口音不纯的华语响应道:“有话说出口,食物放进口嘛。我家乡的谚语是这么说的。”
吉田东顺势讥讽一句:“你做不成超模,原因就在这里!”
“可以少点无聊对话吗?”杨夫人摆摆手说。
管家点点头。
嘉比吐吐舌头,继续吃她的苹果派。
“现在可以了。”杨夫人转对庞律师说。
庞律师把杯里的甜酒一饮而尽,“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我现在就代表杨国荣先生宣读他的遗嘱。”他拿起随身携带的褐色真皮公文包,放在膝上打开,探头向公文包中寻找文件。
庞律师却一直没有下一个动作,他蜡像般凝住了。
气氛顿时变得古怪。
嘉比放下空碟,问:“他干吗不动了?”
吉田东不怀好意地发出一句:“死了吧,会不会?”
傅骞在庞律师旁边,缓缓伸手推他的肩。
没反应。
管家掩着惊异的表情。
忽然,传出一声轻微的鼾声。
众人立时错愕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鼻鼾声继续传来,原来庞律师睡着了。
管家唤来三名女佣:“快扶庞律师到客房。”
杨安莉霍地站起,睨了管家一眼,叫住女佣:“你们听我说,扶庞律师到客房吧。”杨家大小姐是个爱发号施令的女性。
管家心里不是滋味,但碍于身份,只得逆来顺受。
杨夫人摇头轻叹,说:“管家,推我回房休息吧。”
不一会儿,嘉比伸伸懒腰,也起身离去。
趁主人陆续回房,一名女佣进来收拾杯碟。
杨安迪招手叫吉田东过来照顾杨安琪,“你好好陪着她。”
“安迪,你不陪我了吗?”杨安琪放下咖啡杯,双手拉住弟弟的衣袖。
“我还要处理公司传来的电邮,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世而停止,公司上上下下一千多个员工还等着要养活家人。”杨安迪在杨安琪的额上轻轻一吻他纵然身心疲累,责任感驱使他再度投入工作。
吉田东正想扶杨安琪,她却忽然趋前拿起空咖啡杯,道:“看杯底的咖啡渣,呈现一个蛇似的S字图案!”
吉田东幽她一默,“S即是Sleep,睡觉了,大家回吧。”
杨安琪紧蹙眉头,迷惑地望着吉田东。他取走未婚妻手里的咖啡杯,带她回房去。
偏厅里只剩下杨安迪,他对着父亲生前常坐的椅子叹息——那是一张桃木深绿色真皮古董椅。
正想离去,忽然有个黑影飞掠眼前,他自然反应地一躲,后退了几步。
原来是一只色彩鲜艳的蝴蝶,在关紧的玻璃窗前扑来扑去,它似乎不明白为何不能穿越透明的玻璃。
杨安迪慢慢推开窗户,等待蝴蝶飞走,“你不会是我爸爸的魂魄吧。”
直至蝴蝶消失在夜空中,杨安迪才离开偏厅。
深夜,天空挂着半轮明月,寂静的空气中传来男人轻微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