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是西方哲学经典中的经典。在书中,作者柏拉图从他的老师——苏格拉底的第一人称的角度,讨论了公正的含义,做一个伪装的好人、实际上的坏人是否是人的最大的利益;统治本身是有利于统治者,还是有利于被统治者;国家应有的状态是什么;灵魂的轮回等,提出了历史上颇负盛名的“洞穴比喻”以及“理型”的观念。本书中有关于社会形态的讨论——即共产主义思想的源头,
本书是历久弥新的经典,是通识教育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在书中,柏拉图用苏格拉底第一人称的角度,讨论了公道的含义、灵魂的轮回和国家形态等范围广大的问题,提出了历史上颇负盛名的“洞穴比喻”“理型”“共产”等的观念,为西方哲学奠定了基础。本书译者曾译出《苏格拉底之死》(上海译文出版社),此次对《理想国》的翻译,他参考使用了多种英译本(其中最重要的是哈佛大学的洛布丛书、保罗·肖里译本、Basic Books的布卢姆译本和哈克特出版社的C.D.C.里夫的译本)对照翻译,并参考了数种中文译本(包括王太庆、郭斌和、王晓朝、张竹明等)最大限度地增加了注释,极大地提高了翻译的准确性。
柏拉图(Plato,约公元前427年—347年)
西方思想传统奠基人之一,是同苏格拉底和亚里士多德齐名的西方三贤。他提出了“理念论”和“理想国”等学说,主要作品为柏拉图对话录,其中的主角多是苏格拉底。他创立的柏拉图学园,是后来所有西方大学的原型。
凯发卢斯一看到我,就跟我打招呼,说:“苏格拉底,你不是一位常客。这一阵子,你不大南下来比雷埃夫斯港看我们,这就不对了,因为我如果体力上还能很轻易地北上到城里(雅典)去,我们就会去拜访你,而你也不必成群结队地到这儿来。
可现在,你就不该隔那么久才跑到这儿来看我们。我一直想告诉你,我自己的身体需要正在衰退,可是对有味对话的兴趣和喜乐却与日俱增。所以请你不要拒绝和这些年轻人做伴;要把我们的家当作你自己的住所一样,把我们认作你最要好的朋友和最亲密的人。”
“哎呀,凯发卢斯,我当然会喽,同时,我也很高兴跟老年人谈话。就像我们能从走在前面的徒步旅行家那里学到很多有关他们已经走过的路(那也可能是我们将来必须走的路)的知识,我觉得我们必须从老年人那里了解上了年纪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条路是很艰难困苦的,还是平坦容易的?由于你现在已经进入诗人们所说的老年人的门槛了,我很想从你这里知道你是怎么想这件事的。在整个人生中,老年是不容易承担的吗?还是你有一个自己的看法?”
“苏格拉底,”他说,“我当然会把我自己的感觉告诉你。正像俗话所说,物以类聚,在我们这些老人中间,相同年龄的人也常常会聚集在一起。而在这种聚会中,绝大多数的人是在那里抱怨。他们缅怀已经失去了的年轻时代的欢乐;他们想念当年的酒、女人、宴会以及其他相关的各种乐趣;
他们相信,早年的生活是最美好的,可是现在已经说不上有什么生活了,因为生活中最美妙的事物已经被拿走。他们中间有些人埋怨他们自己的朋友和亲戚施加在老年人身上的无礼举动,同时能举出许多令人悲伤的、枯燥冗长的故事,而这些,他们都怪罪自己的年老体衰。
可是,苏格拉底,我觉得他们并没有找到怪罪的真正原因,因为,如果年老是真正原因,那么我以及每一个有这把年纪的老人都应该有同样的经历。事实上,前一些日子里,我还遇到几个并不这么想的人;我听到其中一个人特别跑去问诗人索福克勒斯:‘你服侍阿佛洛狄忒的情形怎样了?你的自然体力还跟以前一样没衰退吗?’
索福克勒斯回答说:‘嘿,朋友,我非常高兴自己已经能躲避你提起的这件事,就仿佛我逃避了狂暴野兽般的主人一样。’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回答,我现在更认为如此。的确,人一到老年,就会在这一类事情上有一种巨大的安逸感和一种幸福的解脱感。当强烈的热情和肉欲所引起的紧张一旦松软下来,你就会赞同索福克勒斯所说的话,而我们也就甩掉了许多疯狂的主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上述这种埋怨和亲戚朋友们的关系而论,苏格拉底,它们只有一个原因——不是年纪,而是人的性格。如果一个人心平气和,那么即使到了老年,他也只会有一点点麻烦。可是,苏格拉底,如果一个人具备相反的性格,那么无论他是年老或年轻,都会有困难。”
听到他这番话,我不由对他充满敬意,同时希望能再多知道一些他的看法。于是我说:“凯发卢斯,听到你这么说,大多数的人恐怕不会同意你的看法。他们会认为,你之所以能过一个愉快的老年,并不是因为你的性格,而是因为你的财富,因为,他们说,富人才会有许多起安慰作用的事物。”
“你说得对,”他说,“他们不接受我的看法,而且他们的反对也有道理;可是,那些道理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充足。地米斯托克利曾经说过一番反驳的话,很可以引用到这里来。有一次,有一个从塞里福斯小岛来的人很粗暴地跟地米斯托克利说,你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因为你自己,而是因为你出身的城市;
地米斯托克利回答道: 如果他当初来自塞里福斯,他可能不会出名;可是,那个挑战者即使是雅典人,他也不可能成名。同样的原则也可以适当地用在不富而生活艰难的老者身上,因为一个明智的人,如果他老而穷,固然不可能过一种安逸的生活;而一个不明智的人,即使有钱,也不可能自我满足,同时有一个愉悦的性格。”
“凯发卢斯,”我说,“我能否问一下,你的财富是祖传的呢,还是你自己挣来的?”
“你是问我有多少钱是我自己挣来的吗?”他问,“作为一个赚钱者,我的地位是介于我的祖父和我父亲之间。我的祖父(而我和他同名)从他先人那里继承了一笔和我现在的数目差不多的财富,然后把它翻了好几倍,而我父亲(他叫吕珊尼亚斯)呢,却把它挥霍得只剩下不到我现在的数目。如果我能够把不少于、而能略多于当年我从我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财产留给我的这些男孩们,我就很满足了。”
“我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我说,“是因为你看起来并不注重钱财,而通常只有继承大笔遗产的人才会有这种态度。可是那些凭自己个人努力挣到钱的人,跟其他人比起来,会加倍地爱钱。正如诗人们为他们自己的诗词、父亲们为他们自己的儿子感到沾沾自喜一样,有钱人也把他们赚到的钱当作自己的创造品而把它们看得特别重要;像其他人一样,他们夸耀钱的种种用途。由于他们除了钱之外不再称赞任何其他事物,人们简直无法跟他们交谈。”
“你说得对。”他回答说。
“我当然这么认为,”我说,“不过,你还得进一步告诉我,有了财富之后,你享受到的最大好处是什么?”
“是有一些好处,”他说,“不过,如果我把这些好处告诉人家,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我告诉你,苏格拉底,他说,当一个人开始理解他不久将会死去,他心里会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惧,同时会考虑一些他从来不曾考虑过的问题。那些与冥府有关的、以前可能曾被嘲笑过的故事(说凡在现世做了错事的人,必须在那里受罚)开始煎熬他的灵魂,促使他怀疑那些故事可能是真的。
这可能是因为他年老体衰了,也可能是因为他离阴间近了些,所以对阴间的事更清楚些。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反正他是充满了怀疑、猜测和警惕,同时开始算,开始仔细想是否他曾经不公正地对待过任何人。如果有人在他自己的分类账上出现很多坏行为的账,那么他就可能会像一个小孩那样,不断地在半夜里从梦中惊醒,而他的白天也会被许多更可怕的预感缠住。可是,对一个自知一生中从来都没做过错事的人来说,一个甜蜜美好的希望就会不断地陪伴着他;就像品达曾说过的,那希望会做他的老年看护。苏格拉底,诗人对那些终生都依公道和虔敬过日子的人所说的话真美啊!
甜蜜的希望陪伴着他,维护着他的老年,让他的心灵感到欢欣;
而希望正是凡人不停变动的心灵的主宰。
那些真是美好而且令人钦佩的话。也正是因为这些话,我才坚持拥有财富是最有价值的——不是对所有人说的,而是针对好人说的。拥有财富能大大地帮助一个人不欺骗任何人(即使是无意地欺骗)或对他不忠实,不亏欠神任何祭祀或亏欠人任何钱财——这些都会使人在离开这个世界时害怕进入另一个世界。拥有财富还有其他许多好处;不过,相互比较之后,我觉得,苏格拉底,对一个明智的人来说,财富的最大功能就是这些。”
“凯发卢斯,”我说, “这真是一个令人赞美的观点。不过,就你谈到的公道而论,我们是否能毫无保留地说,它就是说实话以及把受之于任何他人的东西还给他人,还是说,这些行为有时候是合乎公道的,而有时候是不合的?我的意思是,譬如说,有人向他的朋友借了一些武器,而那个朋友当时一切正常;可是后来那个朋友精神失常了,同时要求那人归还武器;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认为大家也一定同意)那人不应该归还武器,而如果那人居然同意了,他的行为就是不公正的——同理,一个坚持说真话的人在相同情况下也不应该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