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之歌:空中花园》是一部以“知青”为主线,以上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动荡不定的社会为背景,描绘了一代知识青年响应国家的号召,为改变农村落后面貌而无私献身的悲壮画卷。《黑土地之歌:空中花园》情节起伏跌宕,引人人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一条潺潺的山问溪水,给读者带来一股清新、质朴、浓郁的乡土气息。
40多年前,中国的大地上发生了一场波澜壮阔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波澜壮阔”四个字,不是我特意选用的形容词,而是当年的习惯说法,广播里这么说,报纸的通栏大标题里这么写。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当年还是毛泽东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是培养和造就千百万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百年大计,千年大计,万年大计。
这一说法,也不是我今天的特意强调,而是天天在我们耳边一再重复宣传的话,以至于老知青们今天聚在一起,讲起当年的话语,忆起当年的情形,唱起当年的歌,仍然会气氛热烈,情绪激烈,有说不完的话。
说“波澜壮阔”,还因为就是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和召唤之下,1600多万大中城市毕业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奔赴农村,奔赴边疆,奔赴草原、渔村、山乡、海岛,在大山深处,在戈壁荒原,在兵团、北大荒和西双版纳,开始了这一代人艰辛、平凡而又非凡的人生。
讲完这一段话,我还要作一番解释。首先,我们习惯上讲,中国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有1700万,我为什么用了1600万这个数字。其实,1700万这个数字,是国务院知青办的权威统计,应该没有错。但是这个统计,是从1955年有知青下乡这件事开始算起的。研究中国知青史的中外专家都知道,从1955年到1966年“文革”初始,十多年的时间里,全国有100多万知青下乡,全国人民所熟知的一些知青先行者,都在这个阶段涌现出来,宣传开去。而发展到“文革”期间,特别是1968年12月21日夜间,毛主席的最新最高指示发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掀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那个年头,毛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毛主席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且落实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要“不过夜”。于是乎全国城乡迅疾地行动起来,在随后的10年时间里,有1600万知青上山下乡。而在此之前,知识青年下乡去,习惯的说法是下乡上山。我最初到贵州山乡插队落户时,发给我们每个知青点集体户的那本小小的刊物,刊名也是《下乡上山》。在大规模的知青下乡形成波澜壮阔之势时,才逐渐规范成“上山下乡”的统一说法。
我还要说明的是,1700万知青上山下乡的数字,是国务院知青办根据大中城市上山下乡的实际数字统计的,比较准确。但是这个数字仍然是有争议的。
为什么呢?
因为国务院知青办统计的是大中城市上山下乡知青的数字,没有统计千百万回乡知青的数字。回乡知青,也被叫作本乡本土的知青,他们在县城中学读书,或者在县城下面的区、城镇、公社的中学读书,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他们读到初中毕业,照样可以考高中;他们读到高中毕业,照样可以报考全国各地所有的大学,就像今天的情形一样,不会因为他们毕业于区级中学、县级中学不允许他们报考北大、清华、复旦、交大、武大、南大。只要成绩好,名牌大学照样录取他们。但是在上山下乡“一片红”的大形势之下,大中城市的毕业生都要汇入上山下乡的洪流,本乡本土的毕业生理所当然地也要回到自己的乡村里去。他们的回归对政府和国家来说,比较简单,就是回到自己出生的村寨上去,回到父母身边去,那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家。学校和政府不需要为他们支付安置费,也不需要为他们安排交通,只要对他们说,大学停办了,你们毕业以后回到乡村,也像你们的父母一样参加农业劳动,自食其力。千千万万本乡本土的知青就这样回到了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乡村里。他们的名字叫“回乡知青”,也是名副其实的知青。
而大中城市的上山下乡知青,和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要离开从小生活的城市,迁出城市户口,注销粮油关系,而学校、政府、国家还要负责把他们送到农村这一“广阔天地”中去。离开城市去往乡村,要坐火车,要坐长途公共汽车,要坐轮船,像北京、上海、天津、广州、武汉、长沙的知青,有的往北去到“反修前哨”的黑龙江、内蒙古、新疆,有的往南到海南、西双版纳,路途相当遥远,所有知青的交通费用,都由国家和政府负担。而每一个插队到村庄、寨子里去的知青,还要为他们拨付安置费,下乡第一年的粮食和生活补贴。所有这一切必须要核对准确,做出计划和安排,国务院知青办统计离开大中城市上山下乡知青的人数,还是有其依据的。
其实我郑重其事写下的这一切,每一个回乡知青当年都是十分明白的。在我插队落户的公社里,我就经常遇到县中、区中毕业的回乡知青,鸲们和远方来的贵阳知青、上海知青的关系也都很好。
但是现在他们有想法了,他们说:我们也是知青呀!回乡知青怎么就不能算知青呢?不少人觉得他们的想法有道理。于是乎,关于中国知青总人数的说法,又有了新的版本,有的说是2000万,有的说是2400万,也有说3000万的。
看看,对于我们这些过来人来说,一个十分简单的统计数字,就要结合当年的时代背景、具体政策,费好多笔墨才能讲明白。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中,还有多多少少类似的情形啊,诸如兵团知青、国营农场知青、插队知青、病退、顶替、老三届、工农兵大学生,等警等等,对于这些显而易见的字眼,今天的年轻一代,已经看不甚明白了。我就经常会碰到今天的中学生向我提出的种种问题:凭啥你们上山下乡一代人要称“老三届”?比你们早读书的人还多着呢,他们不是比你们更老吗?嗳,你们怎么那样笨,让你们下乡,你们完全可以不去啊,还非要争着去,那是你们活该……
有的问题我还能解答,有的问题我除了苦笑,一时间都无从答起。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武汉大学出版社推出反映知青生活的“黄土地之歌”、“红土地之歌”和“黑土地之歌”系列作品这一大型项目,实在是一件大好事。既利于经历过那一时代的知青们回顾以往,理清脉络;又利于今天的年轻一代,懂得和理解他们的上一代人经历了一段什么样的岁月;还给历史留下了一份真切的记忆。
对于知青来说,无论你当年下放在哪个地方,无论你在乡间待过多长时间,无论你如今是取得了很大业绩还是默默无闻,从那一时期起,我们就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呼:知青。这是时代给我们留下的抹不去的印记。
历史的巨轮带着我们来到了2012年,转眼间,距离那段已逝的岁月已40多年了。40多年啊,遗憾也好,感慨也罢,青春无悔也好,不堪回首也罢,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们所拥有的只是我们人生的过程,40多年里的某年、某月、某一天,或将永久地铭记在我们的心中。
风雨如磐见真情,
岁月蹉跎志犹存。
正如出版者所言:1700万知青平凡而又非凡的人生,虽谈不上“感天动地”,但也是共和国同时代人的成长史。事是史之体,人是史之魂。1700 万知青的成长史也是新中国历史的一部分,不可遗忘,不可断裂,亟求正确定位,给生者或者死者以安慰,给昨天、今天和明天一个交待。
是为序。
第一章:点将台是小羊羔永远的家
第二章:土埋半截了哪里是咱们的归宿
第三章: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第四章:青年点里有个牛魔王
第五章:按照恭王府的样子建一个知青庄园
第六章:绝对没有农药和化肥
第七章:小羊羔的妹妹来到了点将台
第八章:离婚是根本不可能的
第九章:让我和这个村支书斗一斗
第十章:村支书成了光杆司令
第十一章:女记者是个同性恋
第十二章:本姑娘怎么能嫁给一个土包子
第十三章:干干净净地来 干干净净地走
第十四章:这个王小宝简直就是个孙猴子
第十五章:在知青花园里破镜重圆
第十六章: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十七章:我不可能回到你的身边
尾声
第一章:点将台是小羊羔永远的家
女知青小羊羔被强奸后吊死在青年点门前的大槐树下。长白山上古老的“点将台”是她永远的家。三十个冬去春来,当年的战友,青年点点长老大向勇、博士胡学林、老鼠王槐去为她扫墓。在小羊羔的坟前,小羊羔那轻柔的歌声、迷人的舞姿仿佛又飘荡在战友们的眼前,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那是一棵上千年的老槐树。
1971年的深秋,女知青杨早就吊死在这棵树上。
天还没亮,王槐披了衣服出去上厕所,一推门就看见了院中间那棵老槐树上悠荡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所有的知青都是有绰号的,有的还不止一个。村里没有电,点油灯看书也不方便,大家躺到炕上唯一的文化生活就是讲故事,给每个人起绰号。
杨早因为长得漂亮、白皙、矮小,说话细声细语,大家都叫她小羊羔。
王槐因为胆小如鼠,绰号老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事偏偏让老鼠最先遇上。
王槐疑惑地看着那影子,慢慢往前挪动着脚步,他根本没有想到树上吊着的是人。他就是想看个究竟,胆子越小的人越是好奇,他要弄明白,昨天晚上也没刮大风啊,那么大的树权咋就吹断了?
天就在这个时候泛出了淡淡的鱼白色,老鼠王槐的一声惊叫撕裂了天空。
“妈呀——”
王槐撒腿就往回跑,他想跑回宿舍,但他跌倒了,跌倒了就爬不起来了,他瘫痪在地上继续嚎叫:“快来人呐——”
事后,王槐说我还没凑到跟前呢,就看到了羊羔那双小脚、r,看到那脚丫我就吓倒了。我想爬起来,可我起不来了,我的腿抽筋了。
听到惊叫声跑出来的知青们全都吓傻了,男知青们一个个呆若木桩,女知青们龟缩在男知青的背后。
“快点把人放下来啊!”
“不能放吧?得报案,万一破坏了现场怎么办?”
“就是,万一不是自杀,是他杀呢。”
“是谁啊,活不起了到咱们青年点上吊,这不是恶心咱们吗,这以后咱们还怎么在树底下吃饭、乘凉啊。”
天亮了,老槐树上传来了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村子里大公鸡、小公鸡的啼鸣此起彼伏。
但依然看不清尸体的脸,披散的头发遮住了眉眼,长长的舌头耷过了下颚。
二姐苏香说:“不好了,是小羊羔!”
马上有人反驳道:“别瞎说,羊羔哪有那么高的个子。”
谁也没有见过吊死的人,都不知道人吊死后身体会脱节拉长。
大家就转身找杨早,人群里没有,宿舍里也没有。
顿时,女知青们一起哭嚎起来,马上有人向队长家跑去报案。
那时候省以下层层机构都叫革命委员会。城子山大队革命委员会管辖五个自然屯,屯也叫村,村设生产队。点将台村属于城子山大队二队。队长跑来看了一眼说:“你们可别乱动,我去大队报告。”
二队离靠山屯的大队部约有六七里路。
大队部有一部手摇电话。
接到报案,大队马上往公社革委会打电话,公社又往县军事管制委员会打电话。
县军管会人保组和县知青办的人来到点将台村时已经是中午了。知青点院里院外已经围满了人。 这时候,大队革委会主任王卫东披着军大衣赶来了,他围着杨早的尸体转了两圈,对县里的人说:“她父亲是特务、历史反革命在押,母亲是现行反革命在逃,市里来过通知,前几天我找她谈过话,让她协助组织提供她母亲出逃的线索,劝她母亲自首,她母亲的问题涉及省里、市里几个大案、要案。我估计她是知道母亲的下落,畏罪自杀。”
小羊羔自杀前隔一天,王卫东的媳妇大响叭来到青年点。她没进屋,站在院子里对着女知青们住的西屋喊:“杨早!”
听到喊声杨早的脸色青白,穿衣服,几次胳膊都伸不到袖筒里去,她的身子瑟瑟发抖。
大家看出了疑问,问杨早怎么了,干什么去,无论怎么问,谁问,杨早就是不说话。好歹穿上了衣服,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二姐苏香马上跑到东屋去找点长向勇。
点将台青年点有男知青17人,女知青13人。为方便管理设男女点长各一人。名义上两个点长不分主次,实际上大家习惯称男点长为老大,管女点长叫二姐。
“老大,我看羊羔不大对劲,大喇叭找她干什么?昨晚她一宿没睡,蒙着被子哭,问她什么也不说。”
向勇的心中也疑虑重重:“她的家庭是出了些问题,可就是有问题,组织上需要调查了解也应该是大队治保委员来通知啊?大喇叭来干什么?”
两个人研究一会,决定派个人跟踪杨早和大喇叭,看看县里是否来人外调,杨早是去大队接受调查,还是去公社?弄清了去向再说。
就让胡博士去跟踪。胡博士办事比较稳妥。向勇说:“你背个粪筐假装拾粪去,远远地跟着羊羔,看看她们去哪里就回来。”
不一会,胡博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老大,不好了,我看见大喇叭拽着羊羔出了村,一出村头就对羊羔拳打脚踢的,然后拽着她的头发,拖着她去了村外,东山头拐角那停着辆马车,她们都上车走了。”
天傍黑,杨早回来了。她踉踉跄跄地爬上炕,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躺到行李卷上一动也不动。
苏香看见杨早的裤筒子里都是血,连袜子都染红了。
无论问什么,杨早就是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