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书》是鲁迅与景宋(许广平)一九二五年三月至一九二九年六月的通信结集,共收信一百三十五封。由于当时的政治环境,鲁迅的信件时常随复随毁,幸而与许广平的通信大多得以保留,后经鲁迅编辑整理,分为三集,1933年4月由上海青光书局初版。
第YI集,是师生之间对当局形势的往来讨论。
通信多讲的是学校风潮,是一个进步学生向老师的请教。鲁迅坦诚而谈,没有师长的架子,景宋也没有因对方的身份一味附和,对先生的一些观点,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
第二集,是两人相伴后的通信。
1926年9月,为避军阀官僚迫害,鲁迅离京,任职厦门大学;景宋亦南下,任职广东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本集通信满溢出难得的日常氛围,所谈几乎围绕工作、健康、食睡、天气……彼此间的言谈不再拘谨,事无巨细幽默动人,锦言妙语层出不穷,成就了本书篇幅ZUI多的一集。
第三集,是景宋怀有海婴之时的书信言语。
南方流宕三年,二人暂居上海,为探望母亲,鲁迅再回北平,到达前门站即感叹饱餐了三年未吃的尘土。这一集风趣依旧,生活关怀依旧,却更多了几分寻常夫妻的柔意和关切。随着鲁迅行期在即,北平至上海半月间的通信,即为两地终曲。此后两人久居上海,直至鲁迅去世。
●我寄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的绿色邮筒中,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点。鲁迅作品中极平凡可爱的一本,详尽记录鲁迅和景宋(许广平笔名)于北京两地、厦门广州、北平上海,相识相伴的情感轨迹。
●鲁迅好似一直被世人所知横眉冷对的形象,在与景宋的书信往来中,却让人看见他生活化的一面。《两地书》于鲁迅的全部作品并不占据主要位置,却实在是一部长期被忽视的经典之作;同时,也是了解景宋其人不可错过的重要作品。
●《两地书》并不像所谓情书,因为通信之初,是师生之间对当局形势的讨论,并未对后来的关系有所预料;随着情感关系和生活环境的变化,日常分享才多了起来,有抱怨,发牢骚,互开玩笑,平淡而有真趣。
●这一百余封书信,细语谈情的部分绝少,所讲的不外乎学校风潮,本身情况,饭菜好坏,天气阴晴……
聊到社会,有对时局的描述、讨论、请教,高光片段俯拾即是;
聊到工作,互诉怨气,在做事和不干了之间反复游移;
聊到人际,郁闷直言,金钱下呼吸,实在太苦,苦还罢了,受气却难耐;
聊到日常生活,有关于省钱的争论,如何防蚂蚁的心得,南方新奇水果的见闻,和对厦门飓风天气、广州潮湿气候、北京尘土飞扬的闲谈……
●以线条设计呈现复古装帧。民国时期鲁迅和景宋所穿的大褂、斜襟袄等,系有一字扣;封一和封底的两地即对应一字扣的两端,书脊仿若扣坨与扣带相系,鲁迅与景宋的名字列于书脊,联结其中。是为人分两地,情系一书。
●开本尺寸130mm*195mm,平装易携,单手可握;封面纸张竖纹纹理,米黄底色,似老式信纸;内页胶版纸,触感顺滑,白度柔和不伤眼;全书顺纹,柔软好翻。
这一本书,是这样地编起来的
一九三二年八月五日,我得到霁野,静农,丛芜三个人署名的信,说漱园于八月一日晨五时半,病殁于北平同仁医院了,大家想搜集他的遗文,为他出一本纪念册,问我这里可还藏有他的信札没有。这真使我的心突然紧缩起来。因为,首先,我是希望着他能够全愈的,虽然明知道他大约未必会好;其次,是我虽然明知道他未必会好,却有时竟没有想到, 也许将他的来信统统毁掉了,那些伏在枕上,一字字写出来的信。
我的习惯,对于平常的信,是随复随毁的,但其中如果有些议论,有些故事,也往往留起来。直到近三年,我才大烧毁了两次。
五年前,国民党清党的时候,我在广州,常听到因为捕甲,从甲这里看见乙的信,于是捕乙,又从乙家搜得丙的信, 于是连丙也捕去了,都不知道下落。古时候有牵牵连连的瓜蔓抄,我是知道的,但总以为这是古时候的事,直到事实给了我教训,我才分明省悟了做今人也和做古人一样难。然而我还是漫不经心,随随便便。待到一九三○年我签名于自由大同盟,浙江省党部呈请中央通缉堕落文人鲁迅等的时候,我在弃家出走之前,忽然心血来潮,将朋友给我的信都毁掉了。这并非为了消灭谋为不轨的痕迹,不过以为因通信而累及别人,是很无谓的,况且中国的衙门是谁都知道只要一碰着,就有多么的可怕。后来逃过了这一关,搬了寓,而信札又积起来,我又随随便便了,不料一九三一年一月,柔石被捕,在他的衣袋里搜出有我名字的东西来,因此听说就在找我。自然罗,我只得又弃家出走,但这回是心血潮得更加明白,当然先将所有信札完全烧掉了。
因为有过这样的两回事,所以一得到北平的来信,我就担心,怕大约未必有,但还是翻箱倒箧的寻了一通,果然无踪无影。朋友的信一封也没有,我们自己的信倒寻出来了, 这也并非对于自己的东西特别看作宝贝,倒是因为那时时间很有限,而自己的信至多也不过蔓在自身上,因此放下了的。此后这些信又在枪炮的交叉火线下,躺了二三十天,也一点没有损失。其中虽然有些缺少,但恐怕是自己当时没有留心, 早经遗失,并不是由于什么官灾兵燹的。
一个人如果一生没有遇到横祸,大家决不另眼相看,但若坐过牢监,到过战场,则即使他是一个万分平凡的人,人们也总看得特别一点。我们对于这些信,也正是这样。先前是一任他垫在箱子底下的,但现在一想起他曾经几乎要打官司,要遭炮火,就觉得他好像有些特别,有些可爱似的了。夏夜多蚊,不能静静的写字,我们便略照年月,将他编了起来,因地而分为三集,统名之曰《两地书》。
这是说 :这一本书,在我们自己,一时是有意思的,但对于别人,却并不如此。其中既没有死呀活呀的热情,也没有花呀月呀的佳句;文辞呢,我们都未曾研究过尺牍精华 或书信作法,只是信笔写来,大背文律,活该进文章病院的居多。所讲的又不外乎学校风潮,本身情况,饭菜好坏,天气阴晴,而最坏的是我们当日居漫天幕中,幽明莫辨,讲自己的事倒没有什么,但一遇到推测天下大事,就不免胡涂得很,所以凡有欢欣鼓舞之词,从现在看起来,大抵成了梦呓了。如果定要恭维这一本书的特色,那么,我想, 恐怕是因为他的平凡罢。这样平凡的东西,别人大概是不会有,即有也未必存留的,而我们不然,这就只好谓之也是一种特色。
然而奇怪的是竟又会有一个书店愿意来印这一本书。要印,印去就是,这倒仍然可以随随便便,不过因此也就要和读者相见了,却使我又得加上两点声明在这里,以免误解。其一,是 :我现在是左翼作家联盟中之一人,看近来书籍的广告,大有凡作家一旦向左,则旧作也即飞升,连他孩子时代的啼哭也合于革命文学之概,不过我们的这书是不然的, 其中并无革命气息。其二,常听得有人说,书信是最不掩饰,最显真面的文章,但我也并不,我无论给谁写信,最初,总是敷敷衍衍,口是心非的,即在这一本中,遇有较为紧要的地方,到后来也还是往往故意写得含胡些,因为我们所处, 是在当地长官,邮局,校长……,都可以随意检查信件的国度里。但自然,明白的话,是也不少的。
还有一点,是信中的人名,我将有几个改掉了,用意有好有坏,并不相同。此无他,或则怕别人见于我们的信里, 于他有些不便,或则单为自己,省得又是什么听候开审 之类的麻烦而已。
回想六七年来,环绕我们的风波也可谓不少了,在不断的挣扎中,相助的也有,下石的也有,笑骂诬蔑的也有,但我们紧咬了牙关,却也已经挣扎着生活了六七年。其间,含沙射影者都逐渐自己没入更黑暗的处所去了,而好意的朋友也已有两个不在人间,就是漱园和柔石。我们以这一本书为自己记念,并以感谢好意的朋友,并且留赠我们的孩子,给将来知道我们所经历的真相,其实大致是如此的。
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十六日,鲁迅。
鲁迅(18811936)
本名周树人,浙江绍兴人。
曾经受过古典教育,也曾赴日求学,接触当时的先进思想。留学归国后,曾在各地学校先后任职。一九一八年五月,首次以笔名鲁迅发表第YI篇现代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开风气之先。
著作颇丰,包含小说、杂文、散文、评论等,一生以笔代戈,有民族魂之称。
景宋(18981968)
本名许广平,广东番禺人。
出身仕宦之家,因反对包办婚姻,离家北上,先后就读于天津、北京两地的女子师范学校。在校期间因联合发起驱杨运动,被斥为害群之马,这便是本书害马称呼的来源。
一九二五年开始与鲁迅通信,后与鲁迅结为伴侣,长期协助鲁迅工作,鲁迅逝世后曾主持其著作出版工作。本人热衷参与社会活动,一生关心中国女性生存状况。
序 言
第YI集
北京
一九二五年三月至七月
第二集
厦门广州
一九二六年九月至一九二七年一月
第三集
北平上海
一九二九年五月至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