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社会经济地位在代际间传递的过程和机制是社会科学研究的一个永恒话题。近年来,对这一问题,研究的关注点逐渐转向生命历程早期阶段的发展,因为婴幼儿期是个人认知和社会情感技能发展的关键时期,将较大影响其后续的学业成功、就业结果以及最终的社会经济成就。儿童早期投资可以带来丰厚的人力资本回报。根据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赫克曼(James J. Heckman)的分析,投资人力资本在胎儿期的收益最大,其次是在05岁,即儿童的早期发展阶段。投资儿童早期教育,他们成年之后的收入回报率每年有7%10%,而美国19452008年的股票年平均回报率不过5.8%。此外,也有越来越多的实证研究显示,家庭养育的质量在不同阶层间的差距正日渐扩大,成为经济不平等加剧、社会流动率下降和阶层固化的根源。因此,家庭教育、儿童发展对于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具有长远的影响。在中国,这一议题更与国家未来发展紧密相关。深入研究家庭如何通过早期教育投资影响儿童的成长轨迹,对于制定公平有效的教育政策至关重要。
家庭是人生的第一所学校,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要给孩子讲好人生第一课,帮助扣好人生第一粒扣子。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一重要论述,深刻诠释了家庭教育的重要意义。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要构建覆盖城乡家庭教育指导服务体系,注重发挥家庭家教家风在基层社会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国家首次就家庭教育进行专门立法。2021年10月2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通过,明确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负责实施家庭教育;国家和社会为家庭教育提供指导、支持和服务。社会对家庭教育的需求也日益增长。然而,我国关于家庭教育和儿童发展的理论分析和实证研究尚显缺乏。上海纽约大学应用社会经济研究中心(Center for Applied Social and Economic Research, CASER)成立于2020年11月19日。中心以实证科学入门,以人文关怀入世,致力于推动当代中国社会民生问题的实证研究。中心成立之初,就将教育与儿童发展、社会不平等列为重点关注的两个议题,并自2021年以来,开启了上海儿童早期教育与发展调查项目(Shanghai Early Education and Development Survey[SEEDS]),简称种子计划,并与多所高校、研究机构建立了合作关系,将种子计划研究设想向国内其他区域扩展,促进学术研究与实际应用跨学科和跨地区的比较研究。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2023年8月,中心与中国福利会发展研究中心(宋庆龄儿童发展中心、中国福利会教师教育发展中心)签署合作框架协议,在资源共享、互惠共赢的前提下,发挥各自在专业和学科上的领先优势,在012岁儿童教育与发展领域进行合作,共同推动种子计划,建立我国第一个在大都市背景下关于儿童发展与教育、家庭、社区的综合性数据库。双方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共同撰写儿童教育与发展领域研究报告,举办学术会议,合理运用相关研究成果,开展宣传,促进研究成果转化。本书是双方合作的第一项成果。
本书主题部分的撰写,完成于2022年,为种子计划筹备阶段的一项重要工作。由于缺乏我国有关家庭教育和儿童发展的基础数据,我们主要利用可以公开获取、由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负责实施的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数据的相关模块,辅以中心研究团队参与设计、由上海大学数据科学与都市研究中心(Center for Data and Urban Science, CENDUS)实施搜集的上海都市社区调查(Shanghai Urban Neighborhood Survey[SUNS])数据的相关模块。CFPS样本覆盖25个省、市、自治区,最终的样本规模为14960户家庭,调查对象涵盖样本家庭的家庭成员共42590位个人,包括8990位015岁的儿童和青少年。CFPS在其后针对这些家庭和个人,每两年追踪调查一次,包括2012、 2014、 2016、 2018、 2020、 2022年共六次,本书所使用的数据截至2020年。SUNS研究设计与CFPS类似,2017年的入户调查基期数据来自180个居委会或村委会的5120户,8631位成年人和1892位儿童及青少年;2019年对这些样本进行了跟踪,完成了4243户家庭、7654位成年人和1482位儿童及青少年的数据采集。研究报告主要分析CFPS数据,并以CFPS历年并未涵盖但包括在SUNS 2017年的相关议题为补充。此外,本书还使用了中国福利会发展研究中心(宋庆龄儿童发展中心、中国福利会教师教育发展中心)开展的上海市312岁儿童家庭教育现状与需求调查[即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项目构建本土积极家教支持系统的探索性研究(C15001)]数据,该调查采用多阶段按规模大小成比例的概率抽样法,在20162017年共收集了1132名幼儿园阶段和1280名小学阶段儿童的信息。
本书共分五章,外加一个附录。第一章概述了国内外关于婴幼儿期发展和儿童早期投资重要性的研究证据,介绍家庭经济、文化和社会资本如何影响子女认知和社会情感技能发展;基于已有的理论和研究证据,提出了一个关于儿童发展与家庭、社区、学校、地方、国家等多层次因素密切互动的整合性理论框架,以期为儿童早期教育领域的未来跨学科研究提供分析方向。第二章从多个维度理解家庭教育资源,使用CFPS数据,描述中国家庭教育资源在20102020年的变化趋势,及其在不同维度上的差异,探讨差异产生的机制。第三章基于20002020年中国人口统计年鉴数据,以及20122018年CFPS调查数据,展示近20年来我国家庭结构变迁的主要特征,家庭成员角色分工的变化,父亲参与育儿的情况,及隔代养育的变化趋势和对儿童的影响。第四章介绍反映家庭对教育重视程度的教育期望,以及与培养孩子的原则相关的养育观念,其后讨论作为抽象类型的养育分类与作为具体实践的亲子互动和父母参与;利用CFPS调查数据,综合对比全国教育期望在不同地区和群体间的差异;利用SUNS数据和上海市312岁儿童家庭教育现状与需求调查数据,分析不同类型上海家庭在家庭养育观念、行为和亲子陪伴方面的差异。第五章回顾国内外有关家庭背景、家庭教育和儿童发展主题的重要研究成果,并结合CFPS(20182020)和SUNS2017的数据,描述当前中国有关家庭背景、家庭教育是如何影响儿童发展的结果。附录梳理了中国目前具有代表性的儿童和青少年发展干预项目及其试点,为未来在SEEDS调查设计中嵌入干预项目提供经验。
本书是上海纽约大学应用社会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团队集体合作的成果。副主编缪佳与叶一舟协助主编拟定框架,组织报告的撰写。中国福利会发展研究中心(宋庆龄儿童发展中心、中国福利会教师教育发展中心)对本书亦有贡献,各章的主要作者分别是
第一章:李欣、吴晓刚
第二章:张奕
第三章:李佳蓉、宁夏
第四章:叶一舟
第五章:殷俊
附录:王彦蓉
沈明宏统筹负责数据分析和制图。韩煦和胡宇轩,以及中国福利会发展研究中心(宋庆龄儿童发展中心、中国福利会教师教育发展中心)的徐溯、唐小雨、钱啸云参与全书书稿校对,并在书中补充中国近年来出台的相关政策及实际工作。最后,缪佳协助主编通读全书定稿。本书的写作和出版,受到上海纽约大学(2021BF XG W)资助,在此一并致谢。
我们希冀本书的出版,为深化上海纽约大学应用社会经济研究中心的特色议题研究,在种子计划研究基础设施上,推动中国情境下的养育科学(parenting science)建设,助力家庭教育和科学育儿实践,迈出坚实的一步。
吴晓刚
缪佳
2023年1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