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宋氏姐妹、赵一荻、林徽因、胡蝶、阮玲玉、张爱玲等七十余位民国女性群像,以女性主义视角,追寻独立意志,仰望自由星河。
2.作者王开林,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湖南省作协副主席,文笔深刻激扬。
3.2024年4月即将出版同一作者同系列作品《风雅与风骨北大名师的至情至性》《风雅与风骨清华名师的至精至诚》
4.以徐悲鸿经典油画《珍妮小姐画像》为封面,锁线裸脊装订,不规则外封设计,内封特种纸烫金工艺,正文使用进口轻型纸张,环保护眼,轻便细腻,阅读体验更佳。
岁月漫漫,中国女性曾被淹溺在死水一潭的社会生活之中,遭受种种苛薄的待遇,人格、尊严卑屈难伸,鲜有幸运者能够例外。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和名节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皆为与生俱来的精神桎梏,她们在教育上惨遭废弃,在经济上仰人鼻息,更别提参政权、议政权,就连人格完整和身心健全都无从谈起。
东汉才女班昭作《女诫》七篇,力主女性卑弱、敬顺、曲从、好学、贤淑、勤劳、温和。她引用《女宪》的成文,得意一人,是谓永毕 ;失意一人,是谓永讫,说明夫为妻天,得到夫君的欢心就能一好百好,失去夫君的欢心就会彻底凉凉。班昭还引用当时的民谚,生男如狼,犹恐其尫 ;生女如鼠,犹恐其虎,来说明女性善良柔弱乃是天经地义的,这成为了中国古代男权社会的共识。
与班昭时隔一千八百多年,张幼仪在口述自传《小脚与西服》中向侄孙女张邦梅揭破了冷酷无情的事实真相 :在中国,女人家是一文不值的。她出生以后,得听父亲的话 ;结婚以后,得服从丈夫 ;守寡以后,又得顺着儿子。你瞧,女人就是不值钱。由于女生外向的陋见作祟,女婴出生后,剪下的脐带被埋在屋子外头,与之相反的是,男婴的脐带则被收留在母亲床底下的坛子里。这般区别对待看似小事一桩,却极具象征意义,男女的贵贱重轻,判若云泥。毛彦文著自传《往事》,写到自己无援无助的母亲,悲剧即源于她连生六个女儿(其中两个夭折),丈夫事业失败,便将满腔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另找女人同居,恶婆婆则将儿媳妇肚皮不争气视为头号重罪,横加侮辱和虐待,那样的日子岂不是地狱中的一季吗?毛母声泪俱下,央求女儿为她做一件事情,将她的苦难史如实记录下来,给别人看看,为她出口怨气。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媳妇,在当时的中国,何止千万,简直数不胜数。
专制王朝和宗族社会比拼的是谁比谁更狗血,谁比谁更狼心,君王变着法子欺压群臣,群臣变着法子欺压百姓,强梁践踏弱者,弱者欺侮更弱者,食物链的末端即为女性。她们的生活圈子极其狭窄,交际范围严重受限,行为举止必须做到笑不露齿,坐不摇身,说白了,宜室宜家的标准就是 :属于夫君独有的性玩偶,成为夫家合格的生育机器。
在中国历史上,大约有九种著名女性人物被视为例外者,其命运轨迹迥异于寻常的良家妇女 :
其一,妹喜、妲己、褒姒之类的深宫后妃,每逢国运衰败之时,或社稷颠覆之后,她们必被天下人指斥为红颜祸水,唯有死路一条 ;
其二,王昭君、文成公主肩负和亲和戎的重任,远嫁苦寒之地,奋身博取中土大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外交胜利;
其三,武则天伺机突破男权社会的重重机关,做成了皇帝,贵为九五之尊,掌握生杀予夺之权,表面上,她为女性争了一口爽气,出了一口恶气,实则她并未给全体女性争取到应有的平等,男权社会终将反戈一击,将她的形象涂抹得丑陋不堪 ;
其四,吕后、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挟持着幼冲之龄的儿皇帝,将雌威发挥得酣畅淋漓,但她们死后,竟被掘墓辱尸 ;
其五,赵姬(秦始皇的母亲)、山阳公主和杨玉环姐妹秽乱宫闱,弄得声
名狼藉,最终也是伤心的伤心,殒命的殒命 ;
其六,班昭、蔡文姬、谢道韫、左芬、鲍令晖、薛涛、鱼玄机、李清照、朱淑真和顾太清具有咏絮之才,留下千古传诵的诗篇和词章,但她们的人生很难用幸福二字加以形容和概括 ;
其七,息夫人、西施、隋朝萧皇后、南唐小周后皆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却被强梁们当作玩物和政治筹码,她们的命运均以悲剧告终 ;
其八,名妓苏小小、李师师、关盼盼、秦淮八艳,她们总与浪荡才子纠缠不清,要么被辜负,要么便孤独 ;
其九,三贞九烈,或终身守寡,或以死抗暴,或学曹娥孝亲,或效贞女断臂(被好色之徒非礼了一下,就将自己一条好端端的胳膊卸掉),换取一块贞节牌坊,在悲剧之上加镀一层虚幻的荣誉金漆。
不用说,这九条路径并非坦途,比过独木桥更难,比走高空钢索更险,其角色被极度扭曲,荣耀背后血泪汪汪。难怪当代女权主义者执意认定 :从上古到 20 世纪初,中国女性一直是男性的私有财产、传宗接代的机器和发泄性欲的玩偶。
在男权社会的铁笼中,东方女性甚至都挨不着第二性的边缘,因为丈夫以七出(旧时休弃妻子的七条理由 :无子,淫泆,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的任何一条罪名都可以休妻,其难度仅高于儿童用橡皮擦擦去一行铅笔字。身遭不幸的弃妇投诉无门,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倘若她们胆敢红杏出墙,在婚外追求爱情,就会死得更惨。许多地方,以沉塘的极端手段惩处荡妇淫娃,族长即可决断行刑,官府并不过问。
三寸金莲颤颤巍巍地行走在独木桥和高空钢索上,这就是古代东方女性悲惨命运的形象写照。20 世纪初,《女子世界》主编丁祖荫将中国社会中身处于男奴之下遭受压迫的女子称为世界第二重奴隶,她们的苦况甚至可以穷尽人间所有的悲惨词汇。
再坚固再厚实的铜墙铁幕也终有一日会被猛火烈焰洞穿,被激流狂潮荡平。随着民主革命的声浪日益高涨,中国女性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终于从植物人一般的麻木状况猛然惊醒,她们逃离闺闼,冲破牢笼,清算纲常礼教的千罪万恶,吁求自由平等以及各项天赋人权。
女性乃国民之母,推动摇篮的手就是推动世界的手,男女平权无疑是衡量现代文明的基本指标。因此民国女性身处于 20 世纪的大隘口,放眼望去,前途尽是沼泽和荆棘,但她们没有迟疑,也不曾泄气,更未祈求过任何来历不明的恩赐和怜惜。
欲新中国,必新女子 ;欲强中国,必强女子 ;欲文明中国,必先文明我女子 ;欲普救中国,必先普救我女子,无可疑也。
时至今日,诗人、学者金松岑的以上论断仍然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