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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真坏!
卓小拍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很不开心地嘟哝一句。他没意识到,这不是睡觉的时候。该干什么的时候干什么,妈妈很讲规矩和规则。
他坐起来,第一眼看见窗台上的含羞草——刚才就是看含羞草时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像小狗似的靠着床边连被子都没盖。
花盆里含羞草蔫蔫的,没一点儿精神,枝叶不茂密,羽毛状的叶子很多都发黄了。这是花花姑姑一年前送给他的。看到含羞草,小拍就会想姑姑;想到姑姑,他心里就会涌起一阵快乐。
小拍很喜欢姑姑。果果爸爸和花花姑姑虽然是兄妹,但他们太不一样了。爸爸长得胖,姑姑跟幼儿园又年轻又好看的李老师一样不胖不瘦。爸爸不太作声,姑姑爱说话,而且说得又快又好玩。爸爸很少放声大笑,笑起来像在敷衍人,姑姑爱笑,笑得“咯咯咯”像温暖的太阳——小拍觉得李老师笑起来像月亮。
为什么姑姑的笑脸像太阳?他想,姑姑的脸总是红红的,像打了胭脂。幼儿园小朋友和老师每次演节目都要搽胭脂。姑姑用不着搽,可能她都不知道胭脂是什么东西。
还有,爸爸什么事都不做主,自然也不敢跟妈妈顶嘴。他跟小拍像被妈妈管着的两个男孩儿。姑姑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跟妈妈顶撞一点也不软。卓小拍知道,敢这样对妈妈的人好少。
小拍喜欢花花姑姑,还有一个原因。她在热带海岛的老家大山里养了很多很多乌龟,而且稀奇古怪。她每年都会到江南这边的城里来,把乌龟卖给花鸟市场。城里许多人喜欢养它们。
山里搞养殖的人很多,有人养野鸡、竹鼠、狐狸,还有养黑黑大蛤蟆的。那些动物虽然很赚钱,姑姑却不养。卓小拍两年前回老家,虽然时间很短,年龄也很小,但对姑姑的养殖场记得很清楚很清楚。好多池子里养着不同的乌龟,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和花纹,他眼睛都看花了。乌龟们有的在水里追逐戏耍,有的趴在枯枝或岸上晒太阳,还有的爬上沙地生蛋养宝宝。这些“小朋友”还喜欢听主人唱歌——她一边干活一边唱歌,乌龟们全竖起脑袋,一个个又安静又认真,像特别特别忠实的粉丝。听说,姑姑把歌录下来放给它们听,它们会生气,不爱听放的歌,不愿当录音的粉丝。“它们可聪明了!”姑姑告诉小拍。还听说,每次它们被装车拉走、离开养殖场的时候,姑姑都会掉眼泪。
姑姑把乌龟当小宝贝,呵护得什么似的。连她的女儿、小拍的表姐苗苗都吃醋,“我不是妈妈的心肝儿,乌龟才是”。
乌龟进了城市,被城里人捧在手心里当宠物,姑姑说想想就开心。她可不愿意自己养的宝贝们像狐狸呀竹鼠呀被人血呼拉拉地扒了皮做成衣服,或者当作食物吃进肚子。
上回姑姑带来这盆含羞草,小拍可喜欢了。他觉得含羞草最神奇,吹一吹或者碰一碰就会缩拢叶子,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来。爸爸妈妈种在盆里的海棠、吊兰、多肉植物,还有院子里的玫瑰、绣球都不会。卓小拍试过所有的花草后就肯定了,她像人而不像植物。会害羞的一般是女孩子。幼儿园同班的雨萱最胆小最怕羞,有时遇到什么事儿就会低下头掉眼泪。所以他觉得含羞草一定是小女孩变的。
姑姑拿来的含羞草颜色翠绿、枝叶繁多,还开着两朵小花呢。不过花儿很快谢了。小拍还记得花的样子——绒绒的、萌萌的。姑姑让他好好对待这株远方来的花草,还说你对它好,它会越长越茂盛,把你当朋友陪你玩儿,还会给你开出许许多多漂亮的花朵。
卓小拍6岁了,不胖不瘦长得很匀称,一双大大的眼睛像妈妈,显得聪明机灵,可就是好动贪玩。就为这经常被妈妈批评。姑姑了解他,知道他喜欢玩,也喜欢跟他玩。一边笑一边闹一边玩,多开心啊。小拍想,妈妈要是像姑姑那样就好了。
卓小拍跟含羞草果然成了“好朋友”,她代替了姑姑经常跟他玩。他跟她说心里话,逗着她害羞,还耐心地等待她悄悄舒展收拢的叶子——她以为他不会发现,其实他全看在眼里了。哈,哈——
只是好景不长。小拍每天认真浇水,还用小豆子模样的肥料给她施肥。可是她就是长不好,状况越来越差,有段时间还差点儿枯死了。小拍又伤心又害怕。爸爸说水浇多了会淹死的,肥料下多了也会呛死。他就不下肥了,改成隔两天浇一次水,还是长不好。
怎么回事呀?她不高兴吗,她不喜欢我了吗?生气也不能生这么长时间啊。“比如我,生气一会儿就好了。”他想。
听爸爸说,花花姑姑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