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初版于2002年, 2015年曾再版。该书以大学法律系的学术生态为主线, 讲述教育改革之后的高校新变化, 以及市场经济环境下校园爱情的怪现状。当年以新颖的题材、大胆的批判锋芒和塑造校园新人的特点, 在评论界和读者圈引起不小轰动。读者纷纷将其与钱钟书的《围城》做比较, 进行今昔对比, 试图发掘大学精神氛围的变迁和知识分子气质的变迁。张者因这部小说成名, 也因这部小说被誉为“最具潜质的青年作家”。今年是该书出版20周年, 而近些年的知识分子题材创作也没有口碑超过该书的作品。
张者,本名张波,男,曾就读于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北京大学法律系,获法律学硕士学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作协副。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桃李》《桃花》《零炮楼》《老风口》,中篇小说集《或者张者》《朝着鲜花去》,散文集《文化自白书》等。获鲁迅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
第三天,老板回来了。
老板从南方回来的消息是师姐柳条来宿舍告诉我们几个的。师姐说:“先生回来了,要召集大家见个面,还是老地方。”被师姐称之为先生的就是我们老板,也就是我们导师。可是师姐偏不称老板也不叫导师,唤先生。现在社会上流行称自己老公为先生师姐又不是不知道。她明知道先生有另外一层含意容易产生误会,她还先生、先生地唤着,而且把姓氏也省了,这就有些问题,有些暧昧。
知识经济时代,把导师称为老板是高校研究生的,很普遍的。老板这称呼在同学们嘴里既经济了一回,也增加了知识的成分,很具有时代感。这个称呼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无非有以下几个理由。第一,把导师称作老板喊着踏实,叫着通俗,显得导师有钱有势;第二,老板这称呼在同学们心中已赋予了新的含意,老板已不是生意人,也不是一般人理解的大款了。大款算什么,大款只有几个臭钱,而老板不仅是大款也可能是大师、大家;第三,老板这称呼已根本上和一般公司经理区分开了,同学们称自己勤工助学打工所在的公司经理为老总。不过,老板作为一种称呼也只是在学生之间用用。比方两个同学遇着了,互相问候一下,当然不会再用“吃了没”之类的传统用语,那显得太老土了,也不会用“离了没”这些已婚老男人和老女人的俏皮话。同学们大都是未婚青年,又是莘莘学子,问候语应当有些创新。所以两位同学在校园内相遇,一般会用“出了没”来打招呼。问:“你们老板近出了没?”回答:“出了,出了,送你一本。”意思是说和导师合作的专著出版了。也有另一种回答:“出了,出了,我也可以轻松一下了。”这意思是说老板出国讲学或者外出讲课了。要说明的是当着导师的面不叫老板,大家还是叫老师,也有称先生的,不过都带着姓氏。比方我们老板姓邵,叫邵景文,我们有时也叫他邵先生。带着姓氏以示区别,说明老邵是我们先生而不是你们先生。再者也说明了老邵不是文人们特指的那位叫鲁迅的“先生”,更重要的是老邵不是他家里的那位特殊的“先生”。女生称导师为先生者少,省了姓氏的就更少了。师姐可以说是一个特例。师姐柳条有意混淆“先生”和“先生”的界线,这说明她有某种野心,说不定是想改变在老板身边的身份,提高在我们身边的地位,改变在同学们中间的辈分,就是梦想取代师母也未可知。
本来师姐柳条比我们年龄小,我们之所以称她为师姐,是因为师姐比我们早一年读研,师从的又是同一个老板,为此我们不得不尊称她为师姐。师妹甄珠的情况和师姐刚好相反。师妹的年龄比我们都大,可低我们一级,我们照样称她为师妹。可见校园内是十分讲辈分的,的先入为主。教授也一样,等级森严。从小助教到大教授现在已有八个级别,每一个级别的岗位工资差别很大。这个级别就像一架登天的梯子,你就一级一级往上爬吧,上到一级离西天也不远了。要说高校的辈分排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就像回到故乡喊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丫头片子为二大娘一样,这和年龄无关。无论是师姐柳条还是师妹甄珠她们都很乐意这样。当我们几个大男人喊甄珠这么个老姑娘为师妹时,甄珠自然而然便找到了当师妹的感觉,她会很忸怩地扭动腰肢抒情,做天真可爱状,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师姐柳条年轻漂亮,自我感觉良好,我们喊她师姐。她会乐得合不拢嘴,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做老实成熟状,挺着丰乳很庄重的样子。
目前,我们有一位年龄比我们小我们却要喊她为师姐的师姐;还有一位年龄比我们大我们却要喊她为师妹的师妹,这使和她们相处有些力不从心,惹祸的事时有发生。比方甄珠师妹,年龄便成了她的禁忌。她年龄大,又没找到婆家,如果你好心提出为她过一次生日,她会勃然大怒。被激怒的师妹就不是师妹了,成了老娘。骂:“老娘过不过生日管你们屁事,婊子养的!”师妹是湖北武汉人,她用家乡话骂人特别凌厉,那时候你只有逃之夭夭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