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印刷为精装修订版。《波琳家的遗产》采用了多主角、多视点写作手法,以三位宫廷女性:亨利八世的第四任王后克里夫斯的安妮、第五任王后凯瑟琳·霍华德以及第二任王后的妹妹简·波琳为叙述者。作为与晚年的亨利八世关系极为密切的几位女性人物,三人都处在都铎王朝政治风暴的中心,各自拥有戏剧性的人生,彼此又有着交集。在安妮成为亨利的王后之后,亨利“杀妻”恶习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在这段并不足够幸福的婚姻生活中她也亲身体会到了这名反复无常的君主对权势与欲望的追捧。凯瑟琳既是安妮的表妹,又是她的侍臣,亲眼目睹了王后表姐在宫廷生活的一切,却仍要飞蛾扑火,追逐自己不应得的一切。至于简,历任王后都曾与她是好友,可传说中她却提供过将安妮送上断头台的证词,也鼓励过凯瑟琳的不轨行为,是一个自欺欺人又会装疯卖傻的女性,最终走向了悲剧性的结局。
菲利帕·格里高利是英国作家、主持人、文学研究博士,被誉为“英国小说女王”。她偏爱创作室背景的历史爱情小说,风格优美,多部作品被搬上电视及大银幕,获得不错的收视率与反响。她的故事以真实历史为基础,加入浪漫的爱情甚至幻想元素,每一部都以视角讲述英国古代女性的政治与爱情生活,情感描写细腻,历史细节丰富,既有文学艺术价值,又是室历史的入门读物,受到很多读者是女性读者的好评。
1539年7月 简·波琳于诺福克郡布利克灵庄园 今天天气很热,风里夹杂着一阵瘟疫的恶臭,刮坦的牧场和沼泽。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果丈夫仍陪在我身边的话,我们就不会被迫园在一个地方,老盯着死气沉沉的黎明和暗红色的落日不放了。我们会同朝臣一道出游,走过汉普郡和萨赛克斯的旷野和丘陵地,饱览全英格兰富饶和好看丽的乡村风光,我们会把马骑上高高的山路,从上俯瞰大海。每天早晨我们都会外出狩猎,中午就在大树的浓密荫蔽下吃饭,到了晚上,则在乡间别墅大厅摇曳的火光下翩翩起舞。我们曾与这片土地上伟大的家族结谊,我们的宠信,我们是王后的后代,深受爱戴。我们就是波琳家族,中得体和精明的家族。那时候想结识我丈夫的人都要花点心思,而他姐姐安妮的要求更是无人能够抗拒。每个人都拿我当敲门砖,希望能引起波琳家人的注意。很好迷人,黑头发、黑眼睛,又英俊是骑着优选的马匹,陪伴在王后左右。而安妮也处在她风华正茂的时期,她的智慧更是像黑蜂蜜一样诱人。 我不论到哪里都和他们姐弟俩在一起。 他们两个过去常常一起骑马,并驾齐驱,相互比试,就像一对爱侣,当他们从我身边飞驰而过的时候,即便有马蹄声的掩护,我也能听见他们的笑声。有时候,当我和他们在一起时,眼看着这两个如此富有、年轻、又美貌的人,我甚至说不出我究竟更爱他们中的哪一个。 整个都醉心于他们,看看他们,那些波琳式的轻佻做派,那些高调的生活——那真是为所欲为又热爱冒险的两个人。 他们俩热心于改革教会,并且都头脑灵活,涉猎广泛,思想开放。因此,上下到烧饭的女佣,没人不被这两个人的魅力所折服。就算到了现在,三年过去了,我仍旧不敢相信我居然就这样和他们永别了。坚信,像他们这样如此光芒四射的一对年轻人,不该就这么简单地死了。在我脑海里,在我心中,他们仍然并肩骑着马,仍然那么年轻,那么美丽——而我充满希冀地渴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距离我后一次见到他们已经过去三年了——确切地说,是三年零两个月零九天,我还记得后一次和丈夫在一起时,他的手指粗心地擦到了我,然后他微笑着对我说:“日安,夫人,我必须走了,今天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那一天是五朔节,我们正为了庆典上的比赛做准备,我知道他和他姐姐都遇上了一些麻烦,但我并不知道它们有多严重。 开始新生活后的每一天,我都要走到村子的十字路口去,那儿有一块脏兮兮的面朝伦敦大道的里程碑。它被污泥和苔裹,雕刻着“距离伦敦120英里”。120英里是如此漫长的一段路程,而我,离伦敦又是那么的遥远。每天我都弯下腰来摸一摸那块石碑,仿佛那是一道护身符,之后便转身返回父亲的房子。对于我这样一个曾经优选的宫殿里住过的人来说,那房子现在也显得那样狭窄了。我依的接济生活,依靠他妻子对我的同情心——虽然她并不真的关心我。我还依赖一笔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津贴,而他,这个自命不凡的暴发户,现在倒变的新宠了。我呢,只能在过去本属于我们的大宅阴影旁做个穷苦度日的邻居。那过去是属于波琳家的产业,只是我们为数众多的房产中的一座而已。只有没住处也没男人要的寡妇才过这样死寂而廉价的生活,可我偏偏就是一个没有住处也没男人要的寡妇。我这样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脸上尽是苦难的印记,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没有一丁点改嫁的希望,我是这个不幸家族专享的幸存者,所继承下来的东西只有丑闻。 我做梦都希望能够改变这命运。想要遇见一个穿着霍华德制服的信使,骑马穿过这街道,给我带来一封诺福克公爵的信,将我重新召回,告诉我那儿又有工作给我做了,我又能侍奉王后,又能过上私传流言蜚语、筹谋划策的生活,并且像公爵那样做一个永远左右逢源的朝臣——他对此一直很在行,而我是他优选的一个学生。我梦想着这世界能再次改变,翻天覆地,波琳家再度站上制高点,这样我也能重拾昔日辉煌。我曾在危急的时刻救过诺福克公爵一次,作为回报,他也挽救了我的性命。但优选的遗憾,还是在于我们不能拯救和安妮,现在他们只能存在于我的梦中,在那儿骑马、欢笑和起舞了。我又摸了那块里程碑一次,想象着也许明天那个信使就会回到我这里,信封以锃亮的红火漆封起来,压印了一个深深的霍华德家徽图样。 信使会这样问:“给简·波琳女士的信,请问您就是罗奇福德子爵夫人吗?” 他会看见我寒酸的裙子和礼服褶边上的尘土,而我的双手上还沾着那块里程碑上的脏污。 我会说:“是的,是我。我已经等这封信太久了。” 然后我会将信自己脏兮兮的双手。那也是我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