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引论从近代、现代、当代三个角度对20世纪曲学史作了总体论述。正文十章对于近现代曲学的开山祖师王国维、传统曲学的集成者与总结者吴梅、开白话著述风气的现代曲学家郑振铎、国剧学的发轫者与推动者齐如山、戏剧全史的探索者与耕耘者周贻白、埋首诂戏的苦难剧史家董每戡、曲学史上行路迂缓的笨骆驼赵景深、蜚声海内外的南戏研究巨擘钱南扬、散曲学与唐剧学的拓荒者任中敏、治曲当从元人入手的奉行者王季思等20世纪有代表性的十位曲学家,详细考察其生平、学术道路和曲学著述,深入揭橥其在曲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清晰呈现20世纪曲学史的演变轨迹与历史面貌。馀论部分从曲学史与文学史、报刊创办以及曲集编纂等方面论述了20世纪曲学史的成就。考论结合,重点把握,既有个案性、全程性,又有创新性、体系性,不仅是一部全面、翔实的20世纪曲学研究学术史著作,而且是居于学术前沿水平的重要曲学史研究成果。
引 言
一 1900-1919:近代二十年曲学
(一)传统曲学的重启与再塑
20世纪初二十年的曲学,自五四运动以来,学术界几乎一直只关注它的蜕变、衍生、逆转和创获,只留心它因由资产阶级启蒙、改良以及革命,所带来的振聋发聩的新观念、新理论和新方法,而忽略了它受历史强大推力驱使不能立刻停歇的惯性延伸,遮蔽了它在传统曲学家细致搜集、漫长积累的基础上所进行的竭力拓展,清除了它受时代先知先觉者的激进倡扬抑或诋毁所产生的执意辩护。事实上,近代中晚期的许多曲学家,诸如董康、王季烈、刘世珩、齐如山、姚华、许之衡、吴梅,在所谓西学东渐、欧风美雨的新的时代背景下,仍能守卫传统曲学的阵地,灌溉传统曲学这一已然阒寂、渐失生气的精神家园,潜心于前贤时彦未竟、未臻至善之事业,启曲学之途径,诏来者以不诬,即使资产阶级改良派和革命派的风云人物,像梁启超、陈去病也在传统曲学的园地上,留下了他们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的真知灼见,认为中国韵文,其后乎今日者,进化之运,未知何如;其前乎今日者,则吾必以曲本为巨擘,而近代国学大师、被誉为开启近、现代曲学风气的王国维,则以系统阐释、重新解读传统曲学为己任,他的《宋元戏曲史》,不仅是拓荒的工作,前无古人,而且是权威的成就,一直领导着百万的后学。正因为他们的坚持和守望,中国古典曲学在近代中晚期才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从而初步构建了中国古典曲学的宏伟大厦,为传统曲学的发展和完善做出了不容忽视的卓越贡献。
近代中晚期传统曲学,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止它的蠕动,且不说名流大师的高论宏著,即使不甚知名抑或偶尔涉足的普通爱好者,也把他们不受时代潮流浸染的感触、经验遗留下来,虽然星星点点,一鳞半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变迁,都蕴含着一种或多种凝聚特定心态、情结、倾向的不能割裂舍弃的潜在信息,裹挟着动荡不安的生存环境之于学者或爱好者们的精神追求和人生寄托。他们眷恋传统曲学,一如既往地继续在传统曲学园地辛勤耕耘探索,并不是保守顽固、迂腐、落伍,也不是故意高标姿态,与领导时代潮流的先知先觉们形成鲜明对照,而是个人家世出身、习惯兴趣、教育学养以至性情,这些看似不甚起眼的因素,却起到了制约和决定作用。他们澄静内敛,慎独清醒,不事张扬,不作惊世骇俗语,颇有自知之明,似乎感觉不能主宰时代的变革与历史的进步,很少甚至不参与、不介入风起云涌的社会运动,更毋庸说登高一呼或赴汤蹈火,舍生忘死。他们只是埋首书案,闭门著述。这也是一种境界,一种精神。他们不炙手可热,无前呼后拥,以至终生孤独寂寞。如果从文化传承的角度看,他们并不比领导时代潮流的先知先觉者的付出小,贡献少。他们没有官方财力支持的后盾,没有民众舆论拥戴的光环,而全然凭借自身的文化良知与曲学素养。如果稍作思量,他们更具有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人格魅力。正是这种不为世所看重的优秀品质,才赢得了传统曲学在近代中晚期那血与火的岁月里,如同蜗牛般蠕动的缓慢前进。
1900年是清光绪皇帝二十六年,也是二十世纪的开端之年,这一开端之年的变乱动荡委实使人惊悸张皇。义和团运动,这年暮春形成高潮,而气焰嚣张的八国联军,这年初秋攻陷了北京城,摇摇欲坠的大清帝国及其人民,真正处于内忧外患的水深火热之中……关键在于在它的前面,清代著名经学家俞樾写了一篇序,这不仅仅是俞樾写给《小蓬莱仙馆传奇》十种的序,而在一定角度可以看作是20世纪传统曲学确定发凡起例、宣布著书立说的导言,由于它具有20世纪曲学史的奠基和开启意义,特引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