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可谓美剧《实习医生格蕾》的纪实版,成规教导医生把复杂的临床问题抽丝剥茧、化繁为简,却在解构难题的同时,忽略了人性的联结,使得医者聚焦于治疗之余,往往忽视了心灵与肉体的关系、医生与病人的关系,以及人性与疾病的关系。
医生是生命最终的监护者,病患和家属,走过通往终点的艰难路段。而医生能否在病患的生命终点,提供真诚的关怀与支持,如同医者面对的严苛“期末考”。
陈葆琳追溯自己的求学与训练过程,探讨现今的医学教育如何过度偏重克服死亡的知识,却抹煞了病患的人性面,使医者对死亡的疑惧一再在医界复制繁衍,导致医生不自觉地从濒死病患身边逃开,或无法开口和病人及家属讨论不乐观的病情。当医者深入理解自身死亡焦虑的根源,以及治疗的意义(更多的治疗,并不代表更多的爱),才能做好某些比治愈疾病更重要的事:陪伴在病患和家属身边、聆听他们的感受、缓解他们的伤痛。唯有如此,医者才能成为真正的“疗愈者”。
◎奥巴马总统健康政策顾问及《zuihao的告别》作者阿图·葛文德、华人世界身心灵小说女王张德芬感动推荐!
◎从医生视角出发,追问心灵与肉体的关系、医生与病人的关系以及人性与疾病的关系!
◎因真实和挚诚打动万千读者,引领我们怀着温情与敬意,从“生死课”中体悟生命的尊严与美好。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埃丽卡的声音,仍旧是我记忆中大学时代的那个清晰的女高音。距离我们上次交谈,已经又过了将近20年,这期间经历了两次住院医生实习、两场婚礼和四个孩子。不过现在,我们这对大学室友再次听到了彼此的声音,这要感谢互联网通信带来的便利。那天下午,埃丽卡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简要地告诉我,她的父亲席林格医生,一名临床心理学家,刚刚去世。“我很想回顾一下过去的那些时光”,她写道。
我还记得埃丽卡的父亲。有一天下午,埃丽卡的父母来到我们宿舍,埃丽卡用我们那台没什么效果的音响放了一张汤米·多尔西的唱片。席林格医生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羊毛开衫,鼻梁上低低地架着一副老花眼镜。他从红色塑料沙发上站起身来,挽着埃丽卡的右臂,领着她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他那希区柯克式的轮廓显得如此轻盈,让我觉得别的父母不可能像他这样跳舞。
埃丽卡在电话中告诉我,她父亲去年被诊断为转移性胃癌。他试着做了几次化疗,却导致了肺纤维化,也就是会让人慢慢陷入窒息的肺部硬化。席林格医生不得不终日躺在床上,稍微使劲儿就很吃力,可他还是要坚持轻声哼歌给埃丽卡八个月大的女儿听。伴随着他的哼唱,埃丽卡的女儿会轻轻扭动身体。每哼完一句,血氧监测仪都会发出警报,但席林格医生却对此置之不理。他不顾埃丽卡的劝阻,继续用柔和的颤音哼唱下去。
后来,席林格医生由于呼吸困难而感到十分痛苦,他示意女儿只想能舒服一些。尽管被诊断为晚期患者,但是他的医生们对这一刻却没有任何准备。在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席林格医生不得不向当医生的女儿寻求帮助。他的医生甚至没来病房看看,是埃丽卡要来了吗啡。她知道这种药能缓解父亲的痛苦,同时也会抑制他的自主呼吸。
一个月之后和我说起当时的情景,埃丽卡哭了,她想起了自己那一刻肩负的责任。她问我,“你知道在最后几个月里,我们提过几次‘死亡’这个词吗?”我猜不出来。只要是受过一些医学训练的人,谁都能看出席林格医生是一位临终患者。
“一次,”她那清澈的嗓音忍不住颤抖,“只有一位医生和我们谈过死亡。除此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谈如何对我父亲进行治疗。”埃丽卡停了一会儿,然后问我,“面对临终患者,我们怎么会做得这么差劲?”
20 年前报考医学院时,我认为自己将来的工作是拯救生命。就像想象中的英雄医生们一样,我每天都会庆祝自己击败了死亡,看到自己挽救的患者一个接一个地回来看我,他们全都精神饱满,面带微笑,热情洋溢地向我道谢。我没有想到,死亡会与我的工作如此形影不离。
这个职业最大的魅力就是拥有医治疾病的力量,很少有年轻的医学院学生会梦想着去照顾临终患者。但在一个超过90% 的人都将死于慢性疾病的社会,医生已经成了生命最后阶段的卫士,必须帮助临终患者和他们的家人度过艰难的最后时日。大部分患者和家属都期待医生能够宽慰他们,为他们提供这方面的帮助。对医生来说,如何照顾处于生命最后阶段的人们,正像本书的书名一样,是我们最后一场考试。
遗憾的是,很少有医生能获得令人满意的答案。
和大部分同事一样,我进入医学领域时,并未充分做好照顾临终患者的准备。我过去从来没有照顾过临终患者,而且像许多医生一样,我也曾经深深地憎恶死亡。尽管如此,在将近十五年的学习和训练过程中,我不得不反复面对死亡。从许多老师和同事那里,我学会了在面对临终患者时要忽略或抑制人类所共有的情感,仿佛这样就能成为一名更好的医生。从在解剖实验室里第一次面对死亡时起,这些否认和漠视人性的课程就已经开始了,在繁忙琐碎的住院医生训练和工作中,它又将不断得到强化。
学会甚至最终开始模仿这种应对方法之后,我发现自己总是处在令人困扰的矛盾之中,而且这种矛盾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激烈。我没有勇气给临终的朋友打电话;我难以忘记有一位年轻的患者离世前曾经饱受痛苦;按照指示将尸体的骨盆锯成两半时,我也无法遏止自己对她产生人类所共有的同情。每次面对死亡,这些微小却影响深远的时刻,都会放大和清晰起来,直到我发现,恐惧和训练中学会的方法只能使我陷入无能为力的境地。认识到这些令人痛苦的后果和自己的矛盾之后,我开始摆脱过去学到的应对方法。在失去患者的痛苦中,我明白了自己也许能做一些比医治疾病更了不起的事情。我可以宽慰患者和他们的家人,也能反过来从他们那里学到一些宝贵的经验。
我把自己面对死亡的经历都汇集在这本书里。本书记录了我个人在15 年临床工作过程中对医学教育和临终关怀等诸多问题的反思。“第一篇 生命的秘密”主要记述了我在医学院学习期间学到的与死亡相关的一些早期课程:尸体解剖、第一次抢救以及第一次宣告死亡。对刚入门不久的医学院学生和实习医生来说,最初的这些经历经常迫使他们在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或情绪准备的情况下,面对一些最艰难,或者说是最恐怖的医学挑战。年轻的医生们从这些经历中获得的教训为他们未来的工作奠定了基调。
“第二篇 治疗的真相”探索了医疗的核心,揭示出我们这一行业面对临终患者的方式不仅确实存在,而且还在不断地自我延续。医学领域中有一个本质上的悖论:这个行业以照顾患者为前提,却又从机制上否认临终患者的感受。不过从临床工作的日常节奏来看,这一现象背后却又有其内在逻辑。对临床战壕中的步兵来说,逃避与患者进行艰难的沟通,以及对晚期患者加大治疗力度等看似不人道或残忍的行为,又可能是完全符合理性的。这种逻辑强大到几乎无法撼动,至少对于从事临床实践的住院医生而言是这样。
“第三篇 临终之美”指出,改变其实是可能发生的。从每位医生实际工作的微观世界到整个医疗行业,在医生如何照顾临终患者方面,已经出现了一些微小却足以给人带来希望的改变。这些改变并不仅仅是我们对过去的职业训练和教育进行反思所带来的成果,它也要求我们认清自己终将死亡的命运以及我们与患者所共有的感情。
不论对医生来说,还是对普通人来说,接受自己终将死去的现实可能都是最艰巨的任务。正如弗洛伊德曾经写的,“潜意识里,我们每个人都坚信自己不会死。”我们从事日常活动时,几乎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是有限的。然而只有通过讨论这个问题,我们才能确保患者和我们所爱的人以最好的方式离开,无论每个人如何定义最好的方式。弗洛伊德继续写道:
我们记得这句老话:“欲求和平,必先备战。”这句话也可以改写成:“欲求忍耐生命,必先准备死亡。”
为死亡做好准备,可能是所有考试中最难的一场,不过这场考试最终会帮助我们得以从容地活下去。
陈葆琳,美国著名外科医师,畅销书作家,《纽约时报》专栏作者。毕业于哈佛大学,在耶鲁大学、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及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完成外科训练,后任职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并于1999年荣膺该校杰出医师奖。陈医师对现代医疗中关于生死的追问发人深省,其作品曾入围或获得美国国家杂志奖等多个奖项。
引 言 1
第一篇 生命的秘密 1
第1章 窃尸贼还是名医 3
第2章 死亡伟大而恣意 35
第3章 凌驾于生死之上的人 57
第二篇 治疗的真相 83
第4章 不为人知的医界成规 85
第5章 谁该为病亡者埋单 105
第6章 可视女子玩具 127
第三篇 临终之美 145
第7章 医生还是神奇魔法师 147
第8章 很遗憾地告知您 169
第9章 “永生者”技艺 197
后 记 219
出版后记 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