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融入作者对故土浓郁怀旧情愫的长篇散文集,书中追忆了20世纪古楚原乡某个家族人、事与时代的沧桑之变,饱含着作者独有的思考与感悟。
鬼魅的传说、古老的祭祀、神秘的巫医、繁重的劳动等几代家族祖先的生存境况,农民宿命以及苦难中坚强的人,苦涩的自尊、执着的精神追求,如此种种本真的生命样态,在古朴、苍茫、雄浑的氛围中,在作者对日趋边缘化的乡村回望中一一生动呈现。
初春时节,绿遍天涯,原野空旷安宁,我是它上面一个孤独的人影——在熟悉的故乡失落了道路,也失落了情感的家园,只能在记忆中游走寻找,百转千回,内心的天地荆棘丛生、榛莽遍地。这是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人跟人不同,就像书与书不同。书就是人,是人的另一种存在形式——凭着坚硬的文学爱好与理想,对浪漫的精神追求永葆向往,用仁慈的文字重新营构家园,塑造家园的精神品格。不断前行却是永远抵达不了的远方。
回不去的故乡,到不了的远方,我们只能一直在路上。著名作家、鲁迅文学院副院长邱华栋作序,倾情推荐。
序
邱华栋
襄阳作家王伟举说:“席星荃是襄阳真正的文人。”
作家陈启文在评论里写道:“这个人和许多典型的中国文人一样,在他的深层意识结构里,怀有深厚的‘文以济世’情结。”
我和席星荃先生相识是在十年前襄阳一个山村的笔会上,他送我一本后来获得冰心散文奖的《记忆与游走》,我当晚读了,觉得是一本好散文,作者是一个真正的散文家。在后来的交谈中,我发现我们对文学有许多相同的想法。笔会后他给我寄来一篇散文稿,我很快给发出来。前几年湖北搞长篇小说重点扶持项目,一直写散文的席先生竟然也去投标并且中标,小说出版后,《文艺报》《文学报》等报发了评论。评论家高晓晖说对于一个成熟的散文家而言,这是许多人没想到的。大家说席星荃是文人,除了具有相当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他对历史和地方文化也涉猎广泛,大约还因为他也写了许多评论,发表在《名作欣赏》《文学自由谈》等杂志上,曾两度在《文学教育》上撰写“新作快评”的散文专栏,很有影响。他的论文获奖率和转载率颇高,知道的都说他是一个学者型作家。
但我觉得他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文人。我这个印象来自对他作品的阅读。几年前,他给我寄来一部长篇散文稿,说想听我的意见。我立即看了,觉得写法是一个大胆的实验,这本书是一部结合了文学、乡村民俗调查、历史叙事的跨越文本的好书。这标志作者具有现代观念,特别对散文观念有一种突破的渴望,超越一般的写作者。我想摘取一些片段发表,主编李敬泽觉得发表节选减弱了书的分量,嘱我转告作者直接出书比较好。后来出于种种原因,这部书稿又演变成了前面说的长篇小说《风马牛》。而这部小说仍然保持多文体杂糅、全方位扫描社会、由纷繁的碎片集成的特色。
而其实席星荃是一个农民,在农村下田苦干做到二十七岁恢复高考才走出家乡,有身为一个地道农民的生活经验、体会和想法。有人说他是写农村的散文家中楚地一派的代表,真实,朴素,底层,林非先生特别赞赏他这一点。而这一本新作继续写他的故乡槐树畈,历史的场景前后延展百余年,比他之前的文本更显斑斓、苍茫和雄浑,同时又保持着个人的维度。
全书共八篇,每篇两万字左右,将散文、纪实、自传、田野调查以及地方历史文化探究统合糅杂。各篇并无统一主题,只在一个大场域内或一个大体线索中言说,每篇一个专题但不受其局限,多做延伸或漫溢,追摹生活的本来情状。八篇合起来看,其实是对一个地方相当长时期内社会面貌的完整呈现,八篇作品就像八座山峰,耸立在一片天地间。如果要说它是一部散文集,它却打破了散文历来单一、短小、纯净、轻巧等模式。《祖先的村庄》追溯本村文化史和遗存并对比现状;《婶娘》记叙一个乡村巫医的一生行状并带出百年社会历史景观;《少年离开了故乡》和《少年回到了故乡》则回忆作者青年时代读书和写作的艰难与生命的挣扎,文字里可以见出时代的演进或蜕变。这种散文写法的主要特点是拓展,这体现在两点上:一是递进延伸的细节,二是加大人物的刻画力度。举个例子,作者写清末过“红脑壳”的时候,婶娘的小脚外婆骑母猪逃难:
当消息传来的时候,夕阳已落到襄阳城南的岘山背后,淡淡的灰色暮云铺满了半个天空,光线晦暗。人们被消息震惊,短暂的惊慌与扰攘之后,荒野上出现了逃难的人流。这时候天空更加昏暗,薄云中的月亮像一只淡红的独眼。人流里,一个老太婆骑着母猪,在昏暗的月光下慌张逃离。她梳着一个平髻,戴着一顶黑绒布帽,穿一件深蓝色缎料长袄,长袄低领和宽袖上绣着红色缠枝阔边;下穿黑色宽裙,一双尖尖的小脚套着青缎绣花弓鞋,紧夹着母猪柔软的腹。肥壮的母猪肚子下吊着一排饱胀的奶子,随着奔跑摇来摆去;长袄在幽幽的月光下一闪一暗地反光。那母猪受过老太婆奇特的训练,与它背上的主人心神相通,在崎岖的荒野一路奔跑而不把主人颠下来。呵呵,这头通灵的母猪……
这样的细节渲染和人物刻画,显然是小说的味道。
至于书中文字里暗藏的历史的感慨、人性的窥探和社会急剧转型的忧思,读者诸君读后当自有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