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贵霜民族为中亚游牧部落的后裔, 即中国人所称的 “ 月氏” 。 他们于公元前 3 世纪到公元前 2 世纪时背井离乡, 并逐渐建立了一个西至中亚、 东至印度北部的辽阔帝国。 尽管贵霜王朝在历史上赫赫有名, 但是关于它的故事或记载, 主要来自中国史料。
印度史籍中有关贵霜人的信息十分匮乏, 对其记载的来源之一是铭文, 这些铭文见证了他们在亚穆纳恒河平原地区的存在。 贵霜人政治历史的另一重要来源是其货币提供的信息, 但是人们并未充分认识到它的重要性, 而且在印度的历史作品中对货币的引用几乎踪迹难觅。
通过对主要铭文的分析, 我们得知, 在贵霜王朝的历史上主要仅有三位统治者: 迦腻色伽、 弗维色伽, 以及瓦苏提婆。 目前尚不清楚他们所处的时代、 国王的名字及他们的名号。 已知的时期始于公元 2 年直到公元 98 年。 学者们判定这个时期属于迦腻色伽 ( 贵霜) 时代。
除了这三位统治者, 另外两位统治者———迦腻色伽二世和瓦西色伽也被看作弗维色伽和瓦苏提婆时期的共同统治者。 因为一些铭文记载显示, 他们的任期都在同一时间段内, 但学者们并没有其他方法对此进行佐证。
早期, 在迦腻色伽王之前还有另外两位统治者———丘就却和阎膏珍。 人们通常认为丘就却是阎膏珍的前任统治者, 但在阿富汗以外, 甚至印度区域都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仅有阎膏珍被认为是亚穆纳恒河平原地区的统治者, 而这也仅仅基于他统治时期的货币被发现。 一般认为他们与迦腻色伽王没有任何关系。
另外, 公元 98 年之后, 再无关于继瓦苏提婆王之后的任何一位贵霜统治者的信息, 也几乎没有人关注这些似乎是由贵霜统治者们发行的货币, 他们仿佛在亚穆纳恒河平原地区从未存在过一般。 因此, 历史学家认为, 在贵霜瓦苏提婆之后直至公元 4 世纪时笈多王朝的崛起这段时期存在着巨大的历史空白, 有人试图用娜迦人或游得希亚人在这段期间的入侵填补这个空白, 但没有足够严谨的史料来证明。
在已知的贵霜王朝史料的基础上, 我于 1959—1989 年这三十一年间, 对北印度 ( 亚穆纳恒河平原地区) 的贵霜王朝历史的相关问题进行了认真考察和思索, 并撰写了许多文章。 随后, 萨罗吉尼· 库拉什雷什塔也进入了这个研究领域, 并且发表了一些重要的论文。她的两篇论文 ( 第九章和第十章) 和我的十篇论文 ( 第一章至第八章、 第十一章至第十二章) 集中在一起, 主要侧重货币线索, 同时也考察了铭文中已知的所有信息。 这些论文结合在一起, 为历史学家提供了一个重新审视贵霜王朝历史的新的框架结构。 这些论文中所涉及的问题简要概括为如下几点:
1. 到目前为止, 尚无任何其他东西比货币更能证明阎膏珍在亚穆纳恒河平原地区的存在。 现在, 人们的注意力被一个能证明阎膏珍的存在的铭文吸引。 这个铭文的碎片是在北方邦的法塔赫布尔地区一个叫作 “ 雷” 的地方发现的。 上面本应有的国王姓名已被磨损( 图 31) 。 曾有人提出了一个错误的假设, 认为它属于印度—希腊的国王米南德, 被用作他向华氏城进军的证据。 然而, 第十二章的论文中曾指出, 铭文中所有用于指代名字不详的国王的绰号都从未用于指代过印度—希腊国王。 这些绰号都仅适用于贵霜统治者阎膏珍。 因此, 铭文皆与他的时期有关, 同时也证明了他在这个地区的存在。
2. 阎膏珍时期与迦腻色伽时期之间的空隙因在马图拉地区的松克发现的一枚铜币被缩小货币上的刻印文字揭示了迦腻色伽王是迄今为止我们所未知的弗维色伽 ( 弗维色伽一世) 的儿子 ( 第五章) 。可以通过区分特定的金币和铜币, 证实迦腻色伽之前有一个姓 “ 弗维色伽” 的统治者。 这些货币至今被认为属于迦腻色伽王的继承者弗维色伽。 在一个 “ Mā·t” ( 马图拉) 铭文中提到了弗维色伽有一个同名同姓的祖父, 这也佐证了货币提供信息的真实性。
3. 第十二章中提到的一个重要发现: 对于迦腻色伽王的继承者———弗维色伽王时代的货币, 除了之前提及的那些来自迦腻色伽王的父亲———弗维色伽一世时代的货币, 剩余的并不完全属于弗维色伽王这一位国王, 而是与两位后续的相同姓氏的统治者———弗维色伽二世和弗维色伽三世有关 ( 第十二章) 。 在这篇文章中指出了属于这两位不同国王的货币之间的区别, 同时也提到了另一个相似的例子, 即来自印度萨卡时期的统治者阿泽斯时期的货币。 文中引用了几处贮藏发现来作为支撑论文的证据。
4. 人们假设在弗维色伽和瓦苏提婆时期, 瓦西色伽和迦腻色伽二世联合执政。 这个假设推断这些铭文并不属于前瓦苏提婆时期。我们也对这个谜团作出了解释 ( 第十章和第十二章) 。 那些铭文属于后瓦苏提婆时期、 瓦西色伽和迦腻色伽二世实际上就存在于这个时期, 而且他们与弗维色伽和瓦苏提婆绝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5. 在贵霜王朝历史中, 后瓦苏提婆时期的历史曾是一片隐秘, 艺术历史学家娄伊泽于 1948 年实现了研究的突破。 她发现马图拉的一些雕塑与其他雕塑迥然不同, 据此, 她认为贵霜王朝的雕塑应有两种类型。 在她试图对它们进行仔细辨别时, 发现上面许多都铭刻有日期, 她得出结论: 那些具有早期风格的雕塑属于前瓦苏提婆时期, 其上的日期推测为迦腻色伽时代。 那些具有后期风格的雕塑则属于后瓦苏提婆时期, 它们的日期从迦腻色伽时代延续下来, 但是上面的日期省略了 “100” 这个数字。 换言之, 它们代表一个新的或者说第二个贵霜王朝时代。 她的这些发现, 使这个时期的一些统治者的名字开始为人所知, 但这一发现并没有引起艺术领域之外史学家们的足够重视。 之后, 萨罗吉尼·库拉什雷什塔又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 ( 第十章) 创造了一个突破。 在讨论瓦西色伽的货币时, 她指出, 那些将瓦西色伽置于弗维色伽时代的铭文中, 瓦西色伽除了拥有贵霜王朝统治者的通常称呼 “ ·Sāhānu·sāhi Daivaputra” , 还有一个额外头衔, 即 “ ·Sāhi” 。 而且, 在许多由娄伊泽发现的具有后瓦苏提婆时期风格的雕塑上的铭文中, 也存在这个额外的头衔。 因此, 她也为这 100 年的空白, 抑或说在瓦苏提婆后的第二贵霜王朝时代的存在, 提供了新的佐证。 这更加有力地证明了在瓦苏提婆之后的几乎半个世纪里贵霜王朝的存在, 也为从瓦苏提婆一直到迦腻色伽三世的统治者在位时间提供了一个确定的年表。
6. 在笈多王朝的统治者沙摩陀罗笈多继位前, 贵霜王朝一直存在着, 另外还有一个名叫萨卡 ( 萨卡—穆伦达) 的邻国也一直存在着, 这是从布兰迪巴格柱上的铭文中得出的信息。 现在, 在一个有着贵霜王朝以及沙摩陀罗笈多和卡查笈多时期的货币贮藏中发现了 佐证 ( 第八章) 。
7. 这些货币贮藏表明, 贵霜王朝败给萨珊王朝之后失去了西印度地区, 留下的西部领土, 即东印度地区后来又被一些部落、 王朝统治者占领。 为方便起见, 我们将这些部落称为贵霜部落 ( 第八章) 。
8. 从一个货币的贮藏地我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 寄多罗人将贵霜部落的统治者将他们从贵霜王朝夺来的领土上驱逐了出去。 据推测这大约发生在笈多统治者旃陀罗笈多二世时期。 这也可以从另一枚贮藏货币反映的事实上看出。 它表明了塞建陀笈多曾经率领一支远征军队去对抗寄多罗人 ( 第八章) 。 而最有可能证明这一点的是, 这些寄多罗人在他们的朱纳格尔铭文中被称为蔑戾车人。
9. 我们尝试将第八章至第十一章这四章结合起来推断, 在瓦苏提婆失去了部分领土给萨珊王朝之后的 100 多年里, 贵霜王朝一直存在着, 但贵霜王朝在这 100 年中并没有一直占领剩下的所有领土, 在某些时期贵霜王朝失去了西部一些地区, 只有亚穆纳恒河平原地区一直保留到了最后。 大约公元 370 年, 贵霜王朝为笈多王朝统治者旃陀罗笈多二世所灭。
10. 在贵霜王朝历史的研究中, 最棘手的问题之一就是迦腻色伽的开端, 也即贵霜时代的开端, 这已经困扰了学者们两个世纪。 在早期的争论里, 至少有九个理论较为流行。 每一位接触该问题的学者都坚信自己的推测,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观点得到普遍认可。 因此, 皇家亚洲学会于 1913 年在伦敦组织了一个研讨会以期解决这个问题。 会议讨论的结果是两个日期, 一个是公元前 58 年 ( 毗迄罗摩时代) , 另一个是公元 78 年 ( 萨卡时代) , 公元 78 年这个日期是会议讨论的焦点, 比起前者, 后者为大多数学者所认可。 即便如此, 还是没能得出一个普遍认可的结论。 在反复审视公元 2 世纪和 3 世纪后, 学者们不断提出新的日期。 有一位学者认为迦腻色伽属于公元 3 世纪, 他认为这个日期可以从放在大英博物馆里的罗马—贵霜大奖章里得到印证。 但是, 这个结论是错误的, 这在其中一章 ( 第七章) 中已进行了论证。 我认为, 迦腻色伽 ( 贵霜) 时代的开端是在公元 2 世纪的第 50 年。 在 1960 年的东方及非洲研究学院 ( 伦敦大学) 组织的讨论会上, 我首次表达了这个观点。 会上, 我根据贵霜进入亚穆纳恒河平原地区时期时既已存在的政治条件, 指出这个区域中马图拉、 般遮罗、 古憍赏弥以及后孔雀王朝时期的阿逾陀的地方统治者们的存在, 并通过计算他们的统治时期, 认为公元 144 年最有可能是贵霜进入这个地区的时间。 同样, 格希什曼也根据贝格拉姆 ( 阿富汗) ( 第四章) 的发掘提到过这个时期。 随后, 在其他三章 ( 第八章、 第十一章和第十二章) 中, 我又提及了这个话题。这次, 我将从另一方面进行阐述。 我认为, 来自马图来地区的贵霜族灭绝的确切时间是在大约公元 370 年的笈多统治者旃陀罗笈多二世时期。 我们根据如今熟知的 120 年前的后瓦苏提婆贵霜统治者时代进行推算, 得出贵霜时代的开端大约在公元 150 年, 即 [ 370 - (120 + 100) ] 。 我早些时候提出的公元 144 年和公元 150 年, 虽然这些年份并不精确或绝对, 但是, 它们仍然比迄今学者们所提的其他时期更为准确, 也更站得住脚。
11. 对于贵霜王朝在东部领土的扩张, 历史学家们关注寥寥, 仅有极少数的货币学研究学者有研究兴趣。 他们试图把掌握的所有货币方面的信息整合在一起, 来揭示北方邦、 比哈尔邦、 奥里萨邦, 以及孟加拉的恒河三角洲有段时间都曾属于迦腻色伽帝国。 我曾认真研究过所有这些材料, 认为这些结论并不正确 ( 第一章、 第二章和第三章) 。 当我开始撰写前两篇论文时, 我对这个领域相当陌生, 尽管如此, 我仍然试图揭露这个结论的漏洞所在。 我认为, 贵霜王朝东部从未延伸超过瓦拉纳西 ( Vārā??asī) 。 在之后的一章中 ( 第六章) , 我仔细研究了所有揭示贵霜王朝东扩的资料, 以此来更新并重申我最初的观点: 贵霜王朝从未超出瓦拉纳西地区越过恒河。 在这些地区出现的货币和其他物品上都无法证明贵霜王朝曾占领过这些 地区。 这些货币是贸易流通的结果。 同时, 它们根本不是作为货币, 而只是作为在笈多王朝时期所需要的日常用品, 在这段时期他们没有任何铜铸币, 人们只是用这些货币来满足少量需求。
这些论文中的各种结论, 尽管时间间隔较长, 但总体而言提出了新观点: 贵霜王朝在亚穆纳恒河平原地区存在了两个世纪, 从公元 2 世纪中期贵霜王朝的崛起一直到公元 4 世纪中期覆灭。 我希望这些研究能激发历史学家们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也希望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 重新审视贵霜王朝的历史。 我殷切期盼读者能汲取论文的可取之处, 严谨地审视这段历史。
帕尔梅什瓦里.拉尔.笈多
1994 年 5 月 2 日印度货币学研究学会
地址: 安吉纳瑞 ( Anjaneri), 422213
纳西克 ( Nasik) ( 马哈拉施特拉邦)
书单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