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苗史略》撰成于1939年6月。作者韩杰(1894-1959),男,贵州威宁人,云南基督教著名教牧、苗族教育家。《花苗史略》底本用小楷毛笔手抄缮写,约3万字。《花苗史略》是中国首部由苗族花苗支系人撰写自己历史的专著。
《<花苗史略>释义》共十三章,首章至第三章介绍苗族史前历史、苗族由中国北方向南迁徙过程,分析古代历史上苗族在历次战争中失败的原因。第四章至第六章记述花苗与彝族土司的关系、花苗著名的历史人物、花苗的传统习俗等;第七章至第十三章描述花苗信奉基督教的过程,以及基督教文化与花苗文化的交融。《花苗史略》提出:苗族基督教徒不仅重天国,也重世国;苗族应扶国族,共建大厦;服务于国家社会。在苗族基督教界提出了基督教必须适应社会,走本土化、中国化之路。《花苗史略》记述了苗族花苗支系迁徙、发展的历史,以及花苗传统习俗、宗教信仰、文化发展的历史,是滇黔川苗族花苗支系基督教会寻求和坚持本土化、中国化的真实记载。
通过《<花苗史略>释义》,我们了解了花苗和花苗基督教会“国家认同”、“社会适应”和“民族认同”的概况。韩杰作为花苗的杰出代表之一,既是苗族基督教会坚持本土化、中国化的倡导者,也是勤奋的实践者。由于韩杰在民族、教育和宗教等方面的贡献和影响,他的传记被载人《富民县志》、《富民县民族志》、《西山区民族志》和《楚雄苗族史略》。这些志书对韩杰有如下评价:“韩杰一生为苗族办学、教书育人作了积极的贡献,深受苗族人民的敬重。”“韩杰为帮助苦难的苗族,向政府写申诉及诉状,反映情况,做了不少有益于苗族的工作。”“韩杰的一生,是为发展苗族教育,呕心沥血的一生,是爱国爱民,为穷苦苗民伸张正义,打报不平的一生,他以出口成章、挥笔成文,得心应手的精炼文笔和胆略,揭露和控诉地主等的罪行。他胸有大志,腹有良谋,为苗民伸张正义,不怕权贵,不怕困难为苗民创办教育之精神,铭刻在苗族心中,将鼓舞着苗族人民去争取胜利。”这些评价既是对韩杰一生成就的肯定,也是对《花苗史略》倡导、传播和实践中国化思想的好注释。
中国苗族的历史悠久,传说中的苗族祖先蚩尤与炎帝、黄帝一同被尊为中华民族的三位始祖。这三位始祖所属的几大部落,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和扩大生息地,相互之间发生了战争。随着战争的结束,苗族始祖蚩尤的后人一部分融入炎、黄部落联盟;另一部分因为战争的原因和生活所迫,逐步从黄河流域向南向西迁徙。随着时间的推移,迁徙的这部分人由于彼此间地域的阻隔和分开时间的久远,逐渐从最初的大集团演变成苗族内部从服饰、习俗到语言都互有差别的不同支系,苗族今天的分布格局实际上是历史上不断迁徙的结果。本书中的“花苗”,自称“AdHmaob”,他称是“大花苗”或“花苗”。“AdHmaob”(阿卯、阿髦或者阿髳,汉语译音)和“Hmong”(蒙,汉语译音)是中国西部苗族的主要成员。“AdHmaob”的语言属苗语西部方言滇东北次方言,人口近40万,主要分布在贵州省西北部毕节市的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赫章县、纳雍县和大方县,六盘水市,安顺市的紫云苗族布依族自治县、镇宁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和普定县;云南省东北部的昭通市和曲靖市,中部的昆明市、楚雄彝族自治州和玉溪市,南部的普洱市,以及四川省宜宾市与云南昭通相邻的地区。
19世纪中后期,基督教新教传人中国的西南少数民族地区。1905年,柏格理牧师在云南、四川和贵州三省交界的石门坎建立圣经基督教教会,在苗族地区的传教中心。1906年6月,柏格理来到长海子、韩杰的家乡建立教堂和学校。四年之后,韩杰成为长海子小学的第一批优秀初小毕业生,被选送到石门坎光华小学读高小。1911年,韩杰从柏格理在石门坎创办的光华小学高小部毕业,作为优秀毕业生被派到云南寻甸的彝族地区传教和教书。1939年,韩杰在云南省富民县“大龙潭”写作完成3万余字的《花苗史略》。该书主要记录了AdHmaob的族源,迁徙史,花苗与彝族土司的关系,花苗的传统风俗习惯,柏格理对花苗的影响以及基督教传人花苗地区的情况,以及作者对民族振兴的期盼和认识。
中央民族大学的历史学教授苍铭认为:“韩杰在文中使用‘苗族’这个族称,而不是使用‘苗’‘苗民’或者‘苗人’等,并认可‘花苗’的身份,在20世纪30年代十分罕见,反映了作者强烈的民族情感和民族观。”韩杰以一个苗族人的身份,用汉语“花苗”这个他称来作为自称写作该书。韩杰在书中清晰地表明了他的两个认同观。一个是将AdHmaob认同为苗族,书中写道“苗族之于中原,居汉之先。与汉往来,约五千年之久……”;二是具体将AdHmaob认同为苗族的一个成员——花苗,韩杰说:“我花苗古史,甚无从可考。只依古人相传,子孙相忆而记之。”韩杰通过记录家庭、族人口耳相传的历史,以及对周围社会的了解和认识,通过写作强化了AdHmaob的族群意识。同时他也通过对苗族历史文化的了解,结合对贵州和云南各个苗族族群的认识,主动和积极地实践了将AdHmaob认同为花苗和苗族,并为“苗族”这个更大的群体留出了空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族识别”之前,韩杰通过自身实践完成了AdHmaob的民族认同,实现了从“BibYosAdHmaob”(我们是阿卯)到“我们是苗族”的跨越。
朱佶丽,女,苗族,云南安宁人,祖籍贵州威宁,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云南大学人类学系民族学硕士,中央民族大学南方民族史博士,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宗教与文化多样性研究所博士后。整理出版《(花苗史略)校释》,主编云南苗族文化系列丛书《从石门坎走来的苗族先辈们》等,主持2018年国家社科基金课题“滇黔川苗族基督教中国化历史与现状研究”。长期从事中国、东南亚和欧美国家苗族的历史文化和宗教信仰研究,以及云南的跨境少数民族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