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大战》前言
过去的作品留给我们深刻印象的不是它们预言了技术的发展,真正打动我们的是这些作家对人性的理解,还有他们笔下那些永恒的、无法抗拒的幽默、激情和恐怖——就如《星球大战》中的恐怖一样。
《星球大战》是恐怖小说的杰作,但除了恐怖,我们还可以在里面找到很多元素,为它贴上很多标签——它是一部委婉影射英国殖民主义的寓言小说,一部讨论自然本性与虚伪狡诈的专著,一部讥讽虚伪宗教信仰的讽刺作品,等等。我们说H.G.威尔斯领先于我们的时代,不是说他超越了那些让太空遨游成为现实或发现基因组奥秘的科学家们,而是说他超越了斯
蒂芬·艾德温·金 a和M·奈特·沙马兰 b——也就是说,他走在那些让我们深感恐怖、毫无获救希望的艺术家们的前面。
这本书就是这么令人毛骨悚然。
小说一开始就以听天由命的口吻营造出恐惧和妄想狂的经典元素,“有人正在监视我们”,并且满不在乎地告诉我们,监视我们的人“比我们聪明得多”。他轻而易举地就嘲讽了我们把地球当作人类安乐窝的夜郎自大的心态:在这个星球上,我们终日忙于自己的“蝇头小利”,从没有想到过有更高级的物种在监视我们,我们的处境岌岌可危。我们真的和那些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没有思维的生命形态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我们实验室玻片上骄傲自大的阿米巴虫。
甚至在战争开始之前,我们就知道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
为了让读者对火星人的入侵有所认识,叙述者用许多重要的细节做了铺垫:火星是一颗日渐衰落的古老行星,它上面的居民早已进化到高级形态,他们需要找到一个新的世界继续生存。偶然间,他们发现遥远的地方有一颗星球,上面草木葱茏、苍翠欲滴,一片迷人的景象,而统治它的居民只是一些原生动物,还处于进化的低级阶段。他们好像在说,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接下来的故事讲得精彩绝伦,恐怖的情节丝丝入扣、惊心动魄。从这个意义上讲,《星球大战》开创了恐怖小说,而非科幻小说的先河。今天,许多作家,包括电影制片人都还从该书中寻找灵感,使用H.G.威尔斯一百年前就创造出来的种种写作技巧来创作现代作品。
例如,为了加强恐怖效果,威尔斯开篇就点明火星人智商高明、科技先进;从本质上说,只要我们一想出那些自以为可以用来抵挡或还击他们的东西,他们都会先于我们考虑到并予以摧毁。所以结果似乎很明确:“我们要输掉这场战争”,挣扎是徒劳无益的。高尚的自我牺牲,人类的英勇不屈,还有失败者在上帝鼓舞下的浩然正气似乎都不能拯救我们。
还不止于此。主人公从收音机中了解到入侵者在伦敦所做的一切令人发指之事,并且东奔西逃,命悬一线,绝望之至。就像他的朋友,前一分钟都还在他身旁,眨眼间就被烧得嗤嗤作响,尖叫不已,扭成一团,最后成了一堆焦黑的东西。或者,就像相邻山上的成百上千的居民——突然间就感到呼吸困难,用手胡乱地抓扯自己的喉咙,瞬间就倒地而亡——他会觉得火星人释放出的“黑烟”开始将他慢慢包围。
恐惧同时向心灵和肉体袭来。《星球大战》在许多地方让我们的身心都受到惊吓,尤其是身体上感受到的恐惧更强烈。在谈论以大屠杀为特征的影视作品时,影迷和评论家都喜欢说对群体施暴是我们当代残忍的新标志。其实,《星球大战》证明了,如果故事情节需要,以前的作家同样会随时让成千上万的人死掉。这本书最令人害怕的地方是叙述者在讲到自己为了逃脱火星人的魔爪,仓皇逃窜之际,目睹一群群人惨死时,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口吻。在这里,死亡是以一个个的村镇为单位来计算的。
总之,许多人喜欢惊吓所带来的刺激,那么《星球大战》带给他们的正是其所渴望的有史以来最纯粹、最真实的恐怖。但是必须记住,正如威尔斯的几乎所有作品一样,不管他写了什么,最终都是在写人性。
“要是这些星球上有人居住,那么是谁住在上面呢?是我们主宰世界,还是他们?这些为人而生的万事万物又是怎样被创造出来的?”
——凯普勒(引自《忧郁症的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