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其实只有一人悲。读完这本书到现在,对于鲁迅,我能够理解他对于封建婚姻的抗争和对于自由恋爱的追求,然而我却至今都不能认同他将这种对封建的抗争转嫁到也在封建婚姻中深受其害的结发妻子的做法。或许,没有身处当世,无法体会他的心境。北大未名网站学生
固然鲁迅先生的心中有那样一片无法安慰的留白,而故事中的另外两位女性,也是一样的吧。天下从无完满,任何一段关系中都会有软弱无奈自私和偏狭,任何一段关系中都会有致命的寂寞。北大未名网站学生
在众多作品中,一个叫曾智中的作者所著的《三人行鲁迅与许广平、朱安》,*次把我带入鲁迅的私密生活,使我对鲁迅的婚姻发生了强烈的兴趣。后来,随着阅读和阅历的加深对鲁迅的婚姻生活感到深刻的同情,逐步有了一些理性的想法。书同(书评人)
同宿舍的山东MM酷爱读书,还喜欢做笔记,摘抄其中的精彩片段,受其影响我也有个本子……《三人行》里鲁迅和许广平的两地书,那信真叫我们这些只会拿月亮代表心的痴男怨女汗颜,关于沉睡在铁桶里的人,那一段分析写的多么酣畅淋漓!夜盗流星(书评人)
代序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心事
曾智中
1983年夏天,我开始留心鲁迅的情感场域并动手搜集有关资料,开始是想写鲁迅与许广平,1985年时又关注起朱安来。1986年5月中国青年出版社来蓉组稿,谈及这一写作计划,他们要我写一提纲,后提纲通过。1987年3月底,中青社为此邀我赴海南参加全国传记文学会议。会后的大半年遂专心从事此书的创作,年底脱稿,一次就通过了出版社的一、二、三审。以后出版陷入危机,但中青社的许多老师对此稿已很有感情,始终不愿放弃,几经曲折,终在1990年秋天出书。
这本书在当时产生过相当影响,时过境迁,此不必向今日读者絮叨。不过有一个坎是绕不过的,创作本书时,我曾多次考虑过是否要向鲁迅先生之子海婴老师请教。一切由自己判断和负责!这古怪执拗的念头使我终于没有这么做。后来又收到了精装本,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踌躇再三,我最终还是呈他一册。
大约半月后,收到回信,信末署海婴 九二年四月一日。他说
昨日到单位取到你寄来邮包,内有你大作《三人行》精装一册。看到此书十分欣喜,因为数月前在杂志上看到介绍此书的广告,我托北京鲁迅博物馆购买。他们说买不到,因而感到十分遗憾。今天得书,稍稍一翻,就感到你花费许多心血,实在不易。近来开会,待有完整时间,当拜读一遍。
他的鼓励,使我的不安之心趋于平和。
这本书最后一页有一注释:朱安居室,许多年中一直被用来存放书箱。近年此屋已恢复朱安居住时的原状,可惜无说明与介绍。这是我前几年所看到的情况,现在,海婴老师告诉我
从文后注释看到,北京故居朱安女士的居室,现已恢复原貌,她睡的床曾由家拿去,故居以新床换回。特此奉告。
考虑到海婴老师是许广平先生所生,而朱安女士是鲁迅研究长期的一大禁区,不由人不肃然起敬,联想起其母之风仪。当年许寿裳为鲁迅做年谱,拟将朱安写入,征求许广平的意见,她回答:朱女士的写出,许先生再三声明,其实我绝不会那么小气量,难道历史家的眼光,会把陈迹洗去吗?
此为仁者之心,源于崇高心性,发乎深刻良知,超越宽广空间和辽远时间, 历久而弥新。
又不禁想起1946年8月22日朱安写给海婴的信,她不识字,是请人代的笔
你母亲七月廿日来信,我已收到了。谢谢他(原文如此。笔者注)对我这样费心。钱汇来时,我也有信去过,想已收到了吧!北平物价曾一度低落,最近恐怕又要涨,大米,最次的一斤要七百多元,白面次的要六百元左右,小米三百多元,玉米面二百多元一斤,煤球一百斤两千六百元,劈柴一百多一斤。近来时局又不乐观,人听了总要难受的。事情我一个人又做不了,总要用个人,每天最少就要两斤多粮食,别的零用还不算,我前存的一点粮食也快完了。北平近来时时大雨,房子也要修理,昨天瓦匠来看过,最低要三万余元,每一个大工每日工资五千元,小工三千元之多。我的脚已好啦!不过多走了路还是要痛的。咳嗽、气喘不容易好的,三五天总是要犯的。我现在花点钱实在难受,总要你母亲这样费心,但是总实在不经花,又总是不够用。我记得李先生(指李霁野,鲁迅的学生、友人。笔者注)每月送五十元,还可以够花,现在只买一个烧饼,真有点天渊之别。你同你母亲有没有最近的相片,给我寄一张来,我是很想你们的……
这是镌刻在历史阴面的铭文,沉郁暗哑,与前述文字同读,令人百感交集,又无从言说。
许广平先生、朱安女士、周海婴先生均已作古,抄录他们这些遗言,揣摩他们的心事,感同身受,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日暮散步,道旁有构树,6月初才见它挂果,6月底就见它落果,这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本书初版,笔者在作者小传里介绍自己:业余研究鲁迅,深感此事的迷人与累人,故此书一出,或一发不可收,或洗手不再干,这里都难预料,所以只有请读者诸君走着瞧了!
石火电光,岁月流走, 我果真再不言此事,金盆洗手了无他,迷人隐,累人显而已。
使我重累的是已故的出版家吴鸿先生,他惦记着这本书大约是前年秋天,在商业街口求知书店的店堂内,他对我和我妻子说,应该把《三人行》重新出,你们来找我。
见他太忙,不忍给他添事,就一直没有找他,一直拖到他在远天远地做了不归家的旅人。
偶然和四川文艺出版社总编辑张庆宁女士谈及,她以职业的敏锐立即判定了其中的价值,大力推动。
文艺社的诸位老师出力不少,特别是责任编辑余岚老师付出心血最多,在此谢过。
近年来,每周六下午,我和冯至诚、张义奇、谢天开、雷文景、董维微、彭雄、王跃诸文友在北书院街老街边茶馆茗谈雅集,他们对本书的修订也贡献良多,在此也一并谢过。
此次重新出版,听友人忠告,做了一些修订。主要的工作是依据新的研究成果订正了相关的史实:如许广平生子,她说鲁迅送了她一盆盆栽的小松,鲁迅日记中明确记为云竹,径改;鲁迅、周作人兄弟家庭冲突,川岛回忆是老二用铜香炉向老大抛来,许寿裳回忆是远远地用一本书掷来,显然许说更合情理;对杨荫榆女士,新增注释,试析其一生功过是非。等等。
改正了一些说得过头、过满的话头,特别是一些花哨之处。
相当于朱安的遗书的补入,也是初版所无相信读者自会留意。
本书初版时,我的妻子非常振奋;此次重出,她平淡如水,很少言及想想这也正常,太多的人关心有关鲁迅的枝枝叶叶、是是非非的时代已经翻篇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心事。
但我无法像她这么坦然,修订这部旧稿,当年心事历历在目,试抄两段当初在讨论这部作品的讨论会上自己的发言
这本书从酝酿到写成之时,正是中国大地上改革开放的春潮涌动之日,思想解放的春风吹散了鲁迅研究中种种左的迷雾,阳光灿烂,心灵之门洞开,精神之鸟自由飞翔!以后每当世事纷繁、心情忧郁、无所事事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写作此书的那些日子那些个心智舒张、精神丰满、灵魂生气勃勃的日子!
我想谈谈传记文学的当代性问题。我们的许多传记文学,是传记而非文学,作者关注的是历史的风景线而非当代人的心灵风景线,失去了作品的当代品格,自然被当代读者弃于视野之外。
我写《三人行》,却渴望当代读者能接纳它。要做到这点,必须使历史的风景线与当代人的心灵风景线重合,使二者产生感应与交流。
但这种重合、感应与交流,又不应是肤浅的、简单的类比,而应具有一种本质性的生命的本体意义;同时在表现手法上应该有传统的,也应该有当代的,甚至前卫的即称得上具有文体探险意义的种种文学试验,我们都没有理由拒绝。
这些言说,早已随风飘零。今日录之,如面陌生过客,鲁迅所言广大的虚无,莫非如是?
2018年夏草于锦城抚琴台之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