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少年成长为官商巨贾的传奇历程,近代天津百年屈辱与荣耀的风云画卷。
这是一个盐商白手起家的故事,
这是一段盐业变迁的曲折历史,
这是一幅津门民俗风情的立体画卷,
这是一卷民族工商业艰难萌芽的史诗,
这是一曲最喑哑时代奏响的国运倾颓与奋起的雄浑乐章,
笔落津门,兼涉天下,器局宏大,波澜壮阔,
尽显百年间天津作为天子渡口、国之门户所历经的风云激变。
高恒昌问道:“怎么,您不想贩盐?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高明举道:“谁不知道盐是个好东西,人只要活着就离不开盐,做这种生意比收人头税还保险。可它到底能不能赚钱,能不能发财,并不由咱说了算。按大清法,所有盐务上的产运销都在朝廷的严密控制之下,朝廷想让你发财,范佑成这样的人也能发;朝廷一旦变卦,就是再会经营的人也白搭。否则像查家、盛家这样顶尖的大盐商,怎就一赔到底了呢?”
高明举说这话不无道理,盐道上的沟沟壑壑、盐商们的沉沉浮浮,就是那些旁观者局外人都感叹万千,他不想让自己的后辈子孙挣这种担惊累心的钱。尤其是现在的高家靠洋人发了家,财大气粗了的人并不把贩盐的生意放在眼里:“儿子,你记住了,咱家只要跟定了洋人,为他们把买卖做大,挣的钱比贩盐只多不少。”
盛元复这些日子要做的事情,就是关起门来掴自己的脸了。一年前堂弟盛康来信,极隐晦地向自己传递了盐改的信息,应该说关键时刻盛康没有忘记帮一把就要破败下去的“津盐盛家”,如果不是自己的优柔寡断和愚钝怯懦,天津城里捷足先登抓盐票的怎么也轮不到他范佑成呀。
转年,两淮盐运使丁日昌果然施行了新政,紧跟着两广、四川包括天津长芦在内的盐运使衙门也纷纷效法实行。大清国所有的盐商重又得到了垄断经营盐业的特权。由于盐票可以年年循环使用,且不再发放新票,盐票也就等同于康乾时期的盐引了。由此,原本一年一更换,人人认为已不值几个钱的盐票,转眼间又变得价值万金。朝廷还郑重规定:今后不再增加票商数目。
范佑成赶上趟儿了,光靠吃盐票这一项他足可过上高枕无忧的日子。
“天下什么都有卖的,就是没卖后悔药的。”对此,盛元复只有苦笑。
也是天津盐政革新的同一年,屡考不第的大少爷盛敬祖中得乡试第五名,当上了举人老爷。但没想到接连两轮的会试都名落孙山,还落了一身痨病。躺在床上的敬祖想到自己已过而立之年仍一事无成:结婚十余载,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如今又得了这难缠的顽症,不知往后该怎么办。
盛元复瞅着大儿子那张灰绿色的苦瓜脸,心里真是难受。牙一咬,拿出部分老底打点官面运动关系,准备为盛敬祖在天津县衙里弄个差事。
本来府台的关节已经打通,眼看这正九品的主簿就要到手了,偏赶上天津新县令刘杰要“严肃吏治”,银票递到这位县太爷面前,人家愣是不收。盛敬祖当官的事就这么生生地给卡住了。盛元复暗自道:这人真是没法跟命争,这年头连笊篱都难捞到的清官大老爷,偏偏就让我儿赶上了。话又说回来,官场之中太刚正了也未必就好,没听人说嘛,水至清则无鱼呀!
说来也巧,刘县令上任不到半年,天津就出了火烧望海楼的大案子。刘县令在处置此案时,因多替百姓说话而惹恼了洋人,结果被朝廷充军发配到黑龙江。受教案牵连的当然不止刘杰一人,天津府、县的各级官吏是一律革职,永不录用。
这件事让盛元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料到朝廷会这么窝囊,更没想到洋人会这么霸道,“不当这受夹板气的官也罢,在朝廷和洋人之间团子媳妇似的走仕途,又能奔出什么前程来?”
没有官运的盛敬祖,痨病也好好坏坏。心急如焚的卞氏老夫人听了帮佣朱妈的主意,让敬祖娶丫鬟翠莲为妾来冲喜。儿子娶小不算什么事,盛元复愁的还是家业如何维持。他决定找范佑成借几百两银子,把家里的一间布铺改成杂货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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