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来,遍布全国各地的小小说作者创作了大量的小小说作品,不同地区的文化背景使作品携带的文化内涵也不尽相同。这其中既有对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不同诠释,又有对各地区独特民间文化品种的深情描摹,有古朴典雅如琴棋书画,有淳朴天然如民间风物,有玉石瓷器的叮当,有茶寮酒肆的喧嚣,有梨园经久不息的弦音,也有民间艺术渐行渐远的绝唱。
《最美中国小小说文丛:禅悟中国》以灵秀通透的笔触打开禅的超脱意境,以温润亲切的故事,展示禅的彻悟境界,以及禅在古往今来红尘生活中的渗透与阐发。
忍仁没有怨言,从从容容地去厨房烧火做饭。
正光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大兴土木,修殿、建楼?造塔,而且把原有的建筑粉刷一新,远远地一望大华山,金碧辉煌的华轮寺便凸现出来,格外夺人眼目。接着,在罗汉堂里,备办了抽签的签筒、打卦的卦具,可以问前程、问婚姻、问生死、问寿年。又在弥勒殿设一药房,请了一位略知医道的老和尚坐堂看病。看病、发药都不要钱,但病人必先去弥勒殿叩拜,在丢下“功德费”后,才能享受这种待遇,心诚则药灵啊。
正光住持还能写字,当然是用毛笔写,有三个大字写得还算入目,即“福”、“寿”、“和”。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搞到许多私人信息,这些人多为官员、企业家、名人,他们及其家眷的寿诞。如果手中有企业,庆典时间是何年何月何日;各级机构何时调整班子,对渴望进取的人,总得有个美好的祝福吧。正光往往会在关键时刻,开着自带入寺的宝马车,到这些人家去叩访,说些吉利话,根据不同的情形,呈上自书的“开了光”的书法作品,祈福、贺寿、祝万事大吉。主家当然是万分感激,一个住持,肯屈尊上门,还能亏待人家吗?
日新月异,华轮寺真是鸟枪换炮,一日胜似一日,格局大了,气象大了,人气旺了,钱财多了。
忍仁却不以为然,他曾去找正光辩论。正光微笑而听,连连点头,从不反驳。
忍仁说:“无我、无常是正信,有我、有常是迷信;念佛、看经是正信,烧纸、抽签、卜卦是迷信。你这是干什么?”
正光说:“阿弥陀佛,忍仁师兄,倘若一个寺、一群和尚,与世事无涉,信众也就可以不予理睬了,那么,我们这些槛外人,吃从何来?穿从何来?还能安心静气地弘扬佛法吗?师兄哟,你老了,真的老了。”
忍仁被噎得眼珠翻白,叹了口长气,悻悻地走了。
华轮寺不但游客多,香客多,僧人也多了,挂短单、长单的,或者通过正当手续前来剃度入寺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接下来,正光又和当地政府商议,要奉行传统的“农禅并重”的方针,租了几座茶山、百亩农田和菜地。出家人不能只是念经坐禅,不能只是持戒、守定,还得参加生产劳动,解决部分衣食问题。
正光把忍仁调出厨房,去领导种菜、采茶的工作。
忍仁无话可说,百分之百地服从。
正光住持也到过我家,我那时正好从报社退休,在家颐养天年。因多年来一直坚持文学创作,还算有点小成就,顶着本地写作协会会长的虚衔。
我和正光并不生疏,但也不亲密。他上门来访,又正是春节前夕,多少让我有点意外。
他胖胖的身躯走进客厅的时候,我觉得客厅猛地小了许多。他从一个布口袋里抽出一张杏黄色的纸,上书一个大大的楷书“寿”字,双手捧了给我。平心而论,这个“寿”字写得很有功力,端庄肃穆,又洋溢出几分喜气。
“正光住持,谢谢,谢谢。”
我特意给他沏了一杯好茶,并请他坐下叙话。
他啜了一口,说:“好茶!这是郴州所产的‘狗脑贡’极品茶,历代都是贡品,好得很啊。”
我笑了,说:“正光住持,你是真正懂茶,佩服。”
他说:“杜会长,叨扰叨扰,请恕我冒昧来访。”
我说:“你管领华轮寺,声誉日隆,了不起。今日屈驾枉访,不知有何贵干?”
正光微微一笑,呷了口茶后,说:“待春节过后,春和气暖,敝寺后山桃李争艳,想请你还有你的朋友去赏赏花,也不知先生可否愿意。”
我说:“好的。”
“阿弥陀佛,无量功德,小僧就告辞了。’
清明节前,正光开车来,接了我和另外两位文友去了大华湖边,再弃车登上机动游船。游船很大,先在湖上游了一大圈,再在华轮寺下停船上岸。除正光外,只我们三个游客,看得出是仔细安排的。正光住持亲自做导游,领着我们人寺看一处一处的建筑,然后再去后山看红的桃花、白的李花。那一天,我们几个人都很兴奋,名山、胜水、良辰、美景、贤主、嘉宾,再加上完美的斋席,称得上是无可挑剔了。
正光说:“诸位都是才高八斗,敝寺虽小,但风光瑰丽,恳请诸位在有暇时写点观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