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古老的绘画
我正在听老师讲课,可手里却拿着一支铅笔。课桌的桌面上有两个小圆点,相隔约一英寸。我心不在焉地转动手里的铅笔,先是戳向其中一个小圆点,接着又戳向另一个小圆点。两个小圆点于是成了两只小眼睛。我在每只眼睛上各画了一个圆圈,然后用一条弧线把两个圆圈连了起来,这样就成了一副眼镜。
第二天我画了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正好跟眼睛和眼镜相配。
第三天我完成了那张脸,添上了两只耳朵和一些头发。
第四天我添了一顶帽子。
第五天我添了一个身子,有手有腿有脚。
第六天我再次对那幅画进行了加工润色,在铅笔上使了老大的劲儿。我反反复复画那些线条,直到它们在我的桌面上变成了一道道深痕。
第七天,老师盯上了我,而我则盯着那幅画!
第八天我老爸为了给我买新课桌而得到了一份帐单,而我则得到了——嗨,不说了,我得到了啥用不着你瞎操心。
“没准他打算做个艺术家呢。”我老妈说。
“老天爷,可别让他这样!”我老爸说,“那要花我更多的钱,远不止一张新课桌。”老天爷果真没让我这么干。
我知道有一所学校,教室里有一块很大的木写字板,为的就是让学生们在上面涂鸦。写字板的顶端印有一行字:
如果你一定要画,别在你的课桌上画,就在这块写字板上画吧。
只要你把一支铅笔放到一个人手里,他肯定要画点啥。不管是在听课还是在打电话,他都会在便笺簿上(如果手边恰好有一本便笺簿的话)画圆圈和脸蛋,或者画三角形和四边形。要不然的话,他就会在桌面或墙壁上画,因为他恰好想要画点啥。你可曾见过一本没被画得乱七八糟的电话簿?我们说,那是人的天性。如果你有这个习惯,那说明你是一个人。
现如今,动物能够学做许许多多人能做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情是动物学不了的,那就是画画。狗能学着用两条腿走路和取报纸,熊能学跳舞,马能学计数,猴子能学干杯,鹦鹉能学说话。但人是唯一能学画画的动物。
人世间的每个男孩女孩,都曾在某个时候画过点啥玩意儿。难道你没画过么?没准,你画过一匹马或一幢房子,一艘轮船或一辆汽车,一只狗或一只猫。那只狗也许看上去就像一只猫或者一条毛毛虫,不过,就算这样吧,那也比任何动物要强多了。
就连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野人——那年头没有房子,只能住山洞,他们几乎跟野生动物一个样,浑身上下长着长长的毛发——他们也能画画。那时候既没有纸也没有铅笔。野人们就只好在山洞的洞壁上画画。这些画用不着装个框子、挂在墙上。它们恰好就画在山洞的墙上,当然有时也画在洞顶上。
这些画有时候是在洞壁上刻划出来的,后来偶尔也有绘制出来的。他们所使用的颜料,是用彩色粘土和动物油脂混合而成,通常只有红黄两色。或者,颜料也有可能就是血,起初是红色的,到后来几乎就变成黑色了。有些画,看上去就好像是用烧焦的木棒头画成的,就像你可以用烧焦的火柴头画出一道黑痕一样。另有一些画,则是刻在骨头上的——偶尔也刻在鹿角或象牙上。
现在,你们猜得出来这些穴居人画的是什么吗?设想一下,如果我要求你画个啥玩意儿——随便什么东西都行,试试吧。我猜,你画的多半是这五件东西之一。我首先猜是一只猫,其次我猜是一艘帆船或一辆汽车,第三我猜是一幢房子,第四我猜是一棵树或一枝花,最后,我猜是一个人。还会有别的么?
好了,告诉你吧,那些穴居人只画一种东西。不是男人女人,不是树木花草,也不是山水风景。他们画的主要是动物。你们猜,是哪种动物呢?狗?不,不是狗。马?不,不是马。狮子?不,也不是狮子。它们通常是大个儿的动物、奇特的动物。但他们画得都很不错,所以我们能够看得出来它们像什么。这里就有一幅穴居人在几千年前画的画。
你能看出,它画的是某种动物,不是猫,也不是毛毛虫。它画的是那年头才有的某种动物。它看上去像一只大象,对了,它确实是一种象——这是一种体格巨大的象。但它的耳朵没有我们今天大象的耳朵那么大,而且还有长长的毛发。如今的大象有皮有革,但几乎没有毛发。我们把这种动物叫做“猛犸”。因为那时候气候寒冷,所以它有长长的毛发,这样可以帮助它保暖。而且,它的个头比我们今天的象要大得多。
现如今,世界上已经没有活的猛犸,但人们找到了猛犸的骨头,并把这些骨头放到一起拼成巨大的骨架。我们依然把任何庞然大物都称为“猛犸”。你们兴许听说过肯塔基州的“猛犸洞”吧。它之所以被叫做猛犸洞,并不是因为有猛犸生活在洞里(事实上并没有),而恰恰是因为它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穴居人除了猛犸之外也画别的动物,其中就有野牛。你们可以在我们的5美分硬币上看到野牛的图案,它看上去有点像公牛。曾经有个小姑娘,跟着她那位正到处搜寻箭簇的老爸一起走进了西班牙的一个山洞。在她老爸低头盯着地面瞧的时候,她举目四望,看到洞顶上面画着一些她认为是公牛头的玩意儿,于是大声叫了起来:“瞧,公牛!”她老爸以为她看到了真的公牛,惊呼道:“在哪儿?在哪儿?”
穴居人画的其他动物,都很像我们今天的动物——驯鹿(长着大犄角的鹿)、笨熊、大灰狼什么的。
穴居人画画的那些山洞,当然没有窗户,因此里面很暗,唯一的光线,来自冒着浓烟的火炬。那么,他们当时究竟为什么要画这些画呢?山洞里既然这么暗,那些画不可能用来做墙壁的装饰(就像你们在家里墙壁上挂的那些画一样)。我认为,这些画是为了祈求好运,就像某些民族把一块马蹄铁挂在门上祈求好运一样。否则的话,他们没准是打算讲个故事,或者记载穴居人杀死的某个动物吧。但也有可能,这个穴居人或许恰好想要画点啥,就像今天的孩子们信笔涂鸦一样,他们画在工棚的墙壁上,有时甚至画在自家的墙壁上,或者更糟,画在自己的课桌上。
这些野人胡子拉碴、浑身毛发,他们创作的那些画,是世界上最早的画,创作这些画的艺术家们,已经死了好几千年。你能想到你画的啥玩艺儿也能留存这么长的时间么?
2. 这幅画怎么了?
穴居人在自家的洞壁和洞顶上画画。古埃及人不住山洞,他们住在房子里,因此他们就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画画。他们的房子通常是小泥屋,比穴居人住的山洞好不到哪儿去,不过话说回来,埃及人对他们生前住的房子并没有多大兴趣。他们只操心自己死后住的房子(我们称之为陵墓),操心为众神建造的房子(我们称之为神殿)。
现如今,大多数死人被埋在地里,但埃及人认为,地上没有死者的藏身之处。此外,埃及的许多地面每年差不多有一半时间在水底下,因为尼罗河的洪水每年夏季都会如期而至,淹没这个国家,这种情况对坟墓确实很不利。
埃及人相信,他们的尸体再过若干年就会重获新生,因此,国王和富人就会为自己建造陵墓——他们出得起这个钱。这些陵墓一直要修到他们临死的时候为止,绝对不使用木头或者类似的东西,而是要用坚固的石头或砖块。他们希望把自己的尸体放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它应该有点像银行的保险库。当他们一命呜呼的时候,他们的尸体就用一种我们称之为“防腐”的方式保存起来,这样才不会腐烂。
这些经过防腐处理的尸体,被称为“木乃伊”,木乃伊被放进外形与人体有几分相像的棺柩里。埃及人就在这些棺柩(或者叫“木乃伊箱”)上、在陵墓和神殿的灰泥墙壁上描绘图画——数以千计的图画覆盖了每一寸空间。这些图画是在墓主依然活着的时候画成的。
埃及人在木乃伊棺柩及陵墓和神殿的墙壁上创作的这些画,其内容并不是穴居人所画的那些个野生动物。有些也属于动物,但并不是穴居人画的那种动物。大多数画的是人——男人和女人,国王和王后,男神和女神,以及诸如此类。
有一种方法可以知道男孩女孩们有多大年龄,而用不着打听他们的岁数。我可以给他们看三幅面部素描画,每幅画都有所遗漏。第一张没有眼睛,第二张没有嘴巴,第三张没有鼻子。然后,我就问,谁能说出画面漏掉了什么。得了,你可能认为,任何人都能说出这些画错在哪儿,但孩子们只有到了大约6岁的时候,才能看出究竟漏掉了什么,因此,如果他看不出错在哪儿,那我就知道:他还不到6岁。
这是一幅埃及人的画,画面上也有错。它画的是一个坐着的男人正在制作长矛——他大概是个长矛制作匠吧。我很想知道:你的年纪是否大到足以看出这幅画错在哪儿。
在我告诉你之前,看看你是否能找出它的错误。如果你看不出它错在哪儿,你甚至可能有60岁了,因为有些岁数相当大的人也看不出它有什么错。这个问题有点难。看看你是否猜对了。
答案是这样的:这只眼睛的形状,是我们从正面看到时的样子,但脸却是侧面的。所以,一只正面的眼睛长在一张侧面的脸上。
这幅画的另一个特别之处就是:身体是扭曲的。双肩完全是正面的,但臀部、腿和脚却是侧面的。
在古埃及的时候,所有艺术家都是按照某种确定的方法来画某些确定的东西。师傅教他们按照那种方法去画,他们就只能用那种方法去画我们上面提到的那些东西——侧面的脸部长着正面的眼睛,正面的双肩与侧视图的腿脚结合在一起,诸如此类。
你注意过杂志封面上的画么?有些画只不过是些漂亮的女人或美丽的鲜花而已。但有些画却是在讲一个故事或者一个故事的片断。很多讲故事的画,画的下方都有文字,用来说明画面的意思,但有些画则不需要任何文字,这样的画没有任何文字也能讲好故事。我们把这种讲故事的画称作“图解”。
埃及人的画,主要是图解。它们讲故事有时要借助文字,有时一个字也没有——讲的是某位死去的国王或王后的生平故事:他们的战斗,他们的狩猎,他们的阅兵,等等。画的上方、下方或者两边,常常有文字描述画面的内容,使用的是埃及文。这些文字,看上去本身就很像图画,因为埃及文是一种图画文字。我们称之为“象形文字”。
当埃及的艺术家们画一位国王被身边的老百姓所环绕时,他们总是把国王画得很大,而把老百姓画得很小。国王之所以被画成一个巨人(有老百姓两、三倍那么大),只不过是为了表明:他确实是个大人物。
当埃及的艺术家们画一大群人的时候,他们不懂得如何在画面上表现那些位置更靠后的人,像我们现在做的那样:把他们画得小一些,并略微升高一点点。他们把后面的人画得跟前面的人一样大,为了显示他们的位置更靠后,便把后面的人画在前面的人的上方。
现如今,我们有层出不穷的颜色和明暗,但埃及人只有4种鲜艳的颜色——红、黄、绿、蓝。除此之外,他们还有黑色、白色和褐色。他们的颜色经久不褪。你们知道,如今要找到不褪色的颜料有多么费劲。窗帘,床罩,甚至衣服的颜色,如果不是十分经晒的话,都会褪色。但埃及人画的那些画,几乎就像几千年前画的时候一样新鲜、明亮。那是因为这些颜料是“不褪色的”,同时也因为这些画被藏在太阳晒不到的黑暗中。它们被描画在灰泥墙上,色彩非常明亮——不像自然的色彩。某件东西实际上是什么颜色,或者应该是使用什么特殊的颜料,都不是什么问题。他们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只要他们自己认为好看就行。他们可以把一个人的脸画成鲜艳的红色甚至是绿色。
如果你认识到,所有这些古老的图画,并不是想要让任何人的眼睛看到,那么,你或许很想知道:埃及人为什么要画这些画呢?他们的想法是什么?可是在今天,当我们建造一座诸如教堂之类的大型建筑时,我们就会在地基中的一块空心石头(我们称之为“奠基石”)中放进报纸、当时依然健在的人物照片,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呢?人们指望这幢建筑能留存很长的时间,在它倒塌之前这块奠基石决不会被打开。归根结底,我们的想法兴许与古埃及人的想法有几分相像。这又是为什么呢?
3. 宫殿里的拼图
在我的地图上,距离埃及1英寸的地方(在地面上相距1000英里),是另一个古老的国家,叫做——嗨,得了,那里有好几个国家呢,它们的名字都有很拗口。埃及是个“一条河的国家”,而在埃及以东1000英里之外的其他几个国家都有“两条河”,因此有人把它们绑在一起,简称“两河国家”。如果你想知道这些国家实际的名字,那我还是告诉你吧,它们分别是:美索不达米亚、迦勒底、巴比伦和亚述。
世界的这一部分,正是人们所猜测的“伊甸园”的所在。“一河国家”和“两河国家”是世界上两个最古老的国家。至于谁更古老些,我也不知道。
正是在“两河国家”,曾经有古代世界最大、最重要的城市(没准比纽约和伦敦都要大呢),由非常强大却很残酷的国王们所统治。然而,这些古老的城市却没有留下一幢建筑。其原因就在于,这些建筑不像埃及的建筑是用石头建成的,因为在“两河国家”石头很少。它们是用泥做的砖块建造成的,泥巴这玩意儿在这里多的是,但那些砖块,只不过是在太阳底下晒干拉倒,并没有像埃及的砖块那样用火焙烤。你肯定知道,在太阳底下晒干的泥巴多么容易破碎。这下倒好,这些用晒干的泥砖块修造的建筑全都土崩瓦解,曾经宏伟壮观的城市,如今只留下砖灰堆成的土墩,看上去就像自然形成的小山丘。
你或许很想知道,既然火烧成的砖块更经久耐用,那么,这些国家的人为什么不用火来焙烤他们的砖块呢?告诉你吧,原因就在于他们没有足够的木头或者别的燃料用来烧火。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在有些砖块上画上了图画和装饰图案,并在上面覆盖了一层类似于玻璃的材料(我们称之为“釉”),然后放在火上焙烤,这样就成了色彩斑斓的瓷砖。这些瓷砖留存了下来,被那些在曾经是砖筑城市的土墩上东刨西挖的人给发现了。
正如我告诉过你的那样,在埃及,艺术家们画画主要是为了给死人看。而在“两河国家”,艺术家们倒并不怎么为死人瞎操心。他们画画是为了给活人看。
国王们也不为自己修造陵墓。他们对自己死后变成什么玩意儿不大感兴趣。相反,他们为自己建造巨大的宫殿,为众神修筑巨大的庙宇。这些宫殿和庙宇也是用砖块建造的。但一座泥巴宫殿或庙宇,看上去实在不很美观,于是,艺术家们就用绘在雪花石膏板上的图画和瓷砖把墙壁覆盖起来。
雪花石膏是一种石头,通常是白色的,很软,因此很容易切割。所以,艺术家们就在雪花石膏板上雕刻图画,然后采用与埃及人颇为相同的方式描绘它们。
每一块瓷砖上都画着一幅画的不同部分,然后,许多瓷砖拼在一起,就成了一幅大画,就像你现在玩拼图一样。还有一种画,你可能从未见过,那是用许多不同颜色的小石块拼成的。一幅用彩色石块拼成的画,被称为“镶嵌画”。生活在“两河国家”的人民,是最早使用镶嵌工艺的人。
埃及人画在陵墓或神殿内墙上的那些画,至今依然在那里,但画在木乃伊棺柩上的那些画却被人放进了博物馆里。两河人民创作的雪花石膏画和瓷砖画,被人们从曾经是建筑物的土墩下面挖了出来,也被放进了博物馆里。
两河国家制作的这些雪花石膏画和瓷砖画,讲述的是国王和他的朝臣们正在干啥的故事。国王和他的国家最喜欢干(而且确实干了)的两件主要事情,就是捕猎野生动物和打仗,所以有许多表现打仗和捕猎场面的画。
在两河国家发现的这些画,在某些方面很像埃及人的画。像在埃及一样,这些画的眼睛也是正眼长在侧脸上,但肩膀画的却是侧视图。当一位艺术家想要表现人物的前后关系时,他也像埃及的画家一样,把后面的人画在前面的人的上方。但在有些画里,两河国家的艺术家们尝试着用现在的方法表现远近关系:后面的人画得稍稍高一些、小一些,并让前面的人部分地遮住后面的人。这种在画面上表现距离感的效果,我们称之为“透视法”。
但两河艺术家们画的那种人,不同于埃及人所画的人。两河艺术家们崇拜强壮有力的人,他们认为,所有强人都有长发和长须。所以,他们把国王们画得都非常强健,手臂和大腿都有鼓起的肌肉,长着长头发、长胡须,每一缕都精心地使之卷曲。这些卷发是都是那种很有规律的螺旋卷,就好像刚刚用卷发器烫过一样!
两河国家的人所画的动物画,比埃及人画的也更自然些。他们最喜欢画的动物,是狮子和公牛,因为这两种动物都很强壮。
两河国家的人,尤其擅长为镶边设计图案和装饰。有一种被称作“玫瑰花结”。它是一个圆点,有一组轮状排列环绕着它,这种图案我们至今依然在使用。他们设计的另一种图案被称为“纽索饰”。我们今天在浴室地板和公共建筑大厅的瓷砖上,依然在使用大致相同的图案。
两河国家的人所创作的一幅画,被许多其他国家的艺术家们所复制。它画的是一棵奇特的树,被称作“生命树”。世界上没有哪棵树长得像这棵树。有许多种类不同的叶子、花和果实,同时长在同一棵树上。它常常用在地毯和刺绣的图案中。我既不知道它的意思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叫做“生命树”,因此你们也就只好瞎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