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上海本地作家的中短篇小说创作的总体态势是平稳中有突破。上海中短篇小说创作一直保持着比较平稳的创作态势,是因为上海有一批作家一直执著于中短篇小说创作。像“七零后”女作家薛舒便是其中的一个代表,她在中短篇小说创作上一直保持着比较旺盛的创作力,本书是薛舒中篇小说近作的一个结集,共收入《母鸡生活》、《谁让你叫“叶尼娜”》、《哭歌》、《鞭》、《婚纱照》等五部作品。
薛舒,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专业作家。曾就读鲁迅文学院第八届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作品发表于《收获》、《十月》、《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上海文学》、《北京文学》等杂志。曾获《中国作家》新人奖,《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奖,《人民文学》年度中篇小说奖,《上海文学》奖等。出版小说集《寻找雅葛布》、《天亮就走人》、《飞越云之南》,长篇小说《残镇》、《问鬼》,长篇非虚构《远去的人》等。
母鸡生活 1
谁让你叫“叶尼娜” 66
哭歌 145
鞭 210
婚纱照 256
一金裁缝
金裁缝的铺子开在刘湾镇东市街中段,东市街头上有百货店、棉布店、五金店和新华书店,东市街后半段里有豆腐店、肉庄、鱼行和切面铺子,裁缝铺子处于中段黄金地带。有人在左边的棉布店里买了布料,出店门就把布料直接送到了隔壁的裁缝铺子里。一般情况下,金裁缝接下来客手里的布料,并不如一般的店家那般面带笑容,金裁缝的脸上基本保持一贯的严肃。他严肃地问:做啥衣裳?
客人报上心仪已久的衣服款式,金裁缝综合总结客人的意见,说出一句:哦,是军便装。客人赶紧纠正:也不是,贴袋不要,领头也不用中山装领头,还有纽子,也不要用老样式的。金裁缝便伸出握剪刀的大手在空气中一摆,客人立马停了嘴,把发言的机会让给了金裁缝。金裁缝扯下挂在脖子里的一条黄色皮尺,笃悠悠说:衣裳的样式再是变,也只是变在领口、下摆、贴袋啥的,裁剪还是一样,侬讲的那种样式,领口是要用大方领的,斜插袋,不锁纽洞,装拉链,对伐?
来客便连连点头:对对,我想做的就是这样子的衣裳。
金裁缝对自己的判断十分满意,便拿出客人带来的布料,“哗啦”一下抖开,横竖一测,然后对着客人伸出捏着皮尺的手,于是,客人就自觉地托开双臂,在金裁缝的指点下转身、抬胳膊。黄色的皮尺在客人身上比划丈量一通,金裁缝便一五一十地把胸围、臂长、衣长等数字记录在一本破旧的田字格本子上,本子里夹着一张复写纸,记下尺寸后,一张给客人带走,下回来拿衣服时作凭证,另一张,是留给自己的存根。
量完身材,金裁缝就要和客人商议用尼龙拉链还是不锈钢拉链,羽纱衬里是用藏青的呢,还是用铁灰的。对这些细节,金裁缝也是一丝不苟的。要是女客人来做衬衣或者裙子,他就会提议,小碎花的确良衬衣领口应该装上白色的网纱花边,那就很时髦了客人得了提示,便到右边的百货店里配了拉链、花边什么的,再送回裁缝铺子,然后才拿着取衣单走了。金裁缝从没有收取定金的习惯,他是明码标价,单上衣做工8元,裤子6元,带隔里的上衣10元。价格公道,从没有人提出异议,只等到了日子来取衣就是。
金裁缝虽然年岁不大,但他的脸自始至终是严肃的,看起来倒像一个不苟言笑的老资格裁缝。金裁缝的铺子小归小,但也有里外两间房,外间做了裁缝店面和作坊,里间是卧室。叫卧室是有些过于抬高了这间仅仅五平方米的屋子的档次了,那只能叫杂物间。除了铺着一条薄被子的一张单人床以外,就是几个装满碎布片的蛇皮袋,一把用碎布条子扎的拖把,还有一个泥迹斑斑的木桶、一把铁锄。金裁缝除了做裁缝,还有一项干农活的业余爱好,他屋后的那块自留地里,就种了四季蔬菜,春有蚕豆香莴笋,夏有黄瓜紫茄子,秋有青菜红萝卜,冬有荠菜塌棵菜。金裁缝的一把铁锄和一把粪勺,就是用来侍弄这些四季蔬菜的。金裁缝一个人的餐桌上,便顿顿有新鲜的五色蔬菜,日子过得勤勉而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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